在卢未名面前丢脸,似乎让他动了极大的火气。
裴休收起手中的典籍站起身来,极认真的看了裴生白一眼,忽然摇头,继而便要转身离去。
「你为何摇头?」裴生百发问。
裴休止住脚步,转过身来道:「只是为族兄深觉羞耻。」
「族兄在族中不曾得到看重,所以不得不来了这悬天京,如我一般照料一些寻常的产业。
可见了同样在族中不受重视的我,族兄想的却不是照顾一二,而是盛气凌人,肆意折辱,大约是想要在我身上出气。」
裴生白眉间紧,隐有怒云翻涌期间:「好了,滚吧。「
裴休却仍然站在原地,继续说道:「为了折辱于我,族兄今日甚至提及我过去的母亲丶父亲,
甚至折辱与此事无关的陈大人,想要以此三人做衬,让我对你低头,让我对你服软,重新回到庄园中,任你打骂,向你摇尾乞怜,好让族兄找回一些威严来。
可是如此作为,实在称不上家老时常教导我们的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之言。「
「族兄应当自省。」
「够了!」裴生白开口,又唯恐惊扰到殿宇中的玲珑公主,又不得不压低声音。
裴休长久积累下来的怒气似乎全然爆发,寸步不让,道:「再说这从七品的四馆博土,我却不觉得这有何伤及裴家的脸面。
就比如我这区区从七品的博士乃是因为我有一技之长,所以被玲珑公主邀请而来。」
「可族兄能来此处,却是因为玲珑公主邀请的裴渊族兄并无闲暇,又唯恐失了礼数,所以才派你前来作衬··所以·究竟是谁有伤体面?」
裴生白怒声而起,正要说话,
远处却忽然传来鼓掌的声音,
裴生白转头看去,神色顿时变化,低头说道:「族兄。」
来人却是一位二十三四的人物,一袭玄色锦袍裹身,衣角随风轻浮,面色冷峻,鼻梁高挺,线条如钢如峰,双眼中又含着几分坚毅之色,看起来便是个人物。
来人正是裴家的裴渊,并非是那等被放逐京城的六姓子弟,而是裴家在京城的联络者,就如同谢家的谢宥,乃是极不凡的人物,雏虎榜上也有其名,而且名列前处。
「裴休,你所言倒是不错。」
裴渊步入亭中,看了一眼卢未名,卢未名缩了缩脖子,恭恭敬敬朝他行礼。
裴渊随意拿起一张笔墨来,眼神忽有变化,道:「你再写一幅字,若是写的好了,我来做主,
让你回裴家,那五处铺子也全然还给你。」
裴休想了想,忽然踏步向前,拿起笔来。
陈执安走出主殿,正想着要写一首谁的词才算应景。
忽然便看到方才他在的小亭中,却多了几个人影。
这些人中尚且还有方才冷眼于裴休的二人,又有一位身材高大,英气十足的男儿,正低头看着裴休写字。
裴休又写字了?
陈执安顿时生出兴趣了,他也走入那亭中,探头看去,却见裴休已然落笔。
「雷动惊霄汉,火芒耀九垓。
剑随灵气舞,影共赤云开。
浩气冲星宇,雄姿破雾霭。
长歌挥剑处,天地赋新彩!」
裴休行笔之势,时而如疾风骤雨,笔走龙蛇间,撇捺纵横,似有万马奔腾之态,墨色在纸上晕染出磅礴之气。
这些对于陈执安来说,不过只是看一个热闹。
可陈执安看着看着,却从中看出一些别的东西来。
只见这裴休手中狼毫轻执,仿若将士按剑待发。俄而笔锋落下,恰似利剑出鞘,锋锐之气扑面而来。
一重重不成形的笔锋浪潮,在其中快意驰骋,淋漓酣畅,一重又一重。
他手中的笔,就好像是一把长剑,笔画粗壮之处如同剑峰呼啸,力拔千钧。
时而又有如短剑轻点,轻盈灵动,纤细之处恰似剑尖轻点水面,泛起圈圈涟漪!
「将成剑势了————·却还差一些。」
陈执安死死盯着这一幅字,只觉自己体内的刀势滚滚而动,与那一重又一重笔锋浪潮相呼应。
他见了这裴休的字,竟然看出些门道来,自己修成的八都北去刀势,似乎又有精进,要养出五六重剑势来。
可裴休一幅字已然含着怒火写完,其中昂扬将要成型的剑势,戛然而止,终究不曾彻底显现出剑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