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子嗣
令柔见来人是杨淡月，失望极了。
不过伸手不打笑脸人，看着杨淡月一副笑眯眯的模样，她也不好怠慢，连忙将人请了进去。
“姐姐今儿怎么敢在这个时候过来？莫非是有什么急事？“令柔问。杨淡月叹了口气，“瞎呀,哪有什么急事？只不过是受人所托罢了。”“上午我去伊影阁找朱才人玩，眼瞅着时间快到中午，便准备回宫用午膳。谁知回来的途中碰见了苗美人，她的肚子已经显怀，我看她在路上溜达，便过去问了几句，她说是在散步。哈哈哈，你说好不好笑？她住的金禧阁离那条路不晓得多远，都快大中午了，外面日头正高，她一个身怀六甲的孕妇竞然能大老远溜达到那？果不其然，还没说几句话，就和下朝的陛下碰上。“杨淡月一口气说了这许多，说到赵祯出现便闭嘴，然后不紧不慢拿起一杯茶慢条斯理饮几口。但其实她不说，令柔也猜出来了苗素馨的用意，顿时脸色难看起来。杨淡月一边喝茶，眼角余光还不忘瞟着她，见状，心里冷冷一笑，放下茶杯继续道：“这个苗素馨，怀着身子还不老实，她就算把陛下拉进自己宫里，除了吃一顿饭，还能做什么么？真是不懂事！”
令柔听完，低着头不说话，心里哇凉哇凉的，内心的失望在这一刻达到了顶点。
这才第二天，她就要留不住人了么？那昨晚、昨天、从前赵祯说的会宠她、爱她还算数么？
果真男人嘴里没一句实话！
杨淡月见她一副心戚戚的模样，倒是没有继续落井下石。“不过妹妹，你也别太伤心。“杨淡月面对面把手搭在她肩上，揉了她几下肩，安慰道：“依我在宫里待了这许久的经验看，陛下这回肯跟她回宫，未必就是更看重她，主要是她肚子里的孩子。你也知道，陛下已是而立之年，生孩子本来就晚，好不容易得了个皇子，偏又夭折。而且你别说一”杨淡月左右看了看，确定其他人离得够远，这才凑近距离与令柔小声道：“虽然陛下听从群臣建议，将濮王的儿子接近宫扶养，可天底下哪个男人愿意把自己的家当给一个毫无血缘的人继承？哪怕是养子也不成呐！所以啊，那孩子虽然养在皇后膝下，但其实一直以来是陛下心里的一根刺。其余的，你自己私底下多琢磨琢磨就懂了！”
令柔听完，心里还真好受些。
可能大概也许赵祯并不是因为宠爱苗素馨超过她才被苗素馨拉走的吧？在他心里，也许真如他所言，她跟后宫里的女人不一样呢？“那姐姐方才说是受人所托又是什么缘故？"令柔眨眨眼，不想再和她纠缠这个话题。
杨淡月笑睨了令柔一眼，语气促狭，“还能是什么原因？自然是陛下推脱不了苗美人，又看我站在旁边，怕你因为等他不好好吃饭，所以支使我来陪你。令柔红了脸，心里却美滋滋，低落的心情顿时明快不少。看来赵祯还是在意她的！
杨淡月知晓她脸皮薄，本不欲再多打趣她，可想了想，还是嘱咐道：“别怪姐姐多话，杨姐姐是当真看你有眼缘，这才愿意多提点你一句。在这宫里，爱时有时无的，男人的真心最当不得数，只有子嗣，哪怕是一个公主，陛下都会顾及着你些。如果有幸诞下皇子，你又这么受宠，倘若有心争一争，未必没有机会坐上那最尊贵的位置。”
令柔听得眼皮直跳，“姐姐的好意妹妹心领，只不过，妹妹才进宫两天不到，说这些……未免太早了？”
她没防备，突如其来的打击伤了心神，可杨淡月说话实在太大胆，尺度拉得太近。
正所谓无事献殷勤，这时令柔反而冷静下来，同时心里悄悄对杨淡月升起了警觉心。
杨淡月倒觉得没什么，“你说早？那可真不算早。陛下已经三十了，男人越年轻越容易生孩子，这年岁倘若见长…"杨淡月笑笑，点到为止，“不过妹如倒是青春芳华，只是这宫里的美人一茬接着一茬，即便陛下喜欢妹妹，一直宠着妹妹，可妹妹能保证一直独宠下去么？宠，和独宠，这其中的区别可大了。”“何况陛下如今正着急要皇子堵住前朝悠悠之口，万一苗美人这胎不是皇子，他必定会雨露均沾，紧锣密鼓宠幸起这后宫所有的妃子，只为要一个亲生的皇子。就是不知到那时，妹妹还能不能坐得住。”令柔其实很想纠正她一-你、错、啦！
赵祯的身体素质有多好，她深有体会。
昨晚上抱着她绕了那么一大圈，就算让她下来徒步走那么远她都会觉得累，可赵祯偏不喘不跳，连汗都没流几滴。要认真算，她的身子才娇弱呢，虽然比赵祯年轻，但身体素质真不一定比得过他。
不过令柔最终还是选择默默闭嘴。
杨淡月见令柔一副乖乖听她说话的模样，眼神聚精会神盯着她看，压根没发现她在出神。还以为自己说的真的很有道理，令柔全都听进去了，心里相当欣慰。觉得令柔孺子可教的同时，高兴之余，不免又多说了几句。“这男人呐，尤其是那些有权有势出身显贵的男人，最是看重子嗣，美色倒排在其次。”
“这对爱他们、依靠他们生存的女人而言，自然是件很残酷的事情。”“可若换个角度去思考，若是他们最爱的女人为他们诞育子嗣，那么是否这个子嗣也会子凭母贵成为他最看重的孩子，继承他所有的一切呢？而且这个女人会不会从此更受关注，最终成为无可替代的存在呢？”“皇家不比民间，椒房独宠不是一般女人承受得起的。独得皇帝宠爱的嫔妃，最终结局要么满盘皆输，要么一步登天。”“你若不信，想想章献太后与章懿太后两个人平生际遇，就明白了。一个只是天子养母，却能母仪天下。一个是天子生母，活着的时候只能苟活在阴影里，连做母亲的资格都被剥夺。虽说死后得以光复原位，可人都死了，那些个虚名还有什么意义？不过是做给活人看的，图个心里安慰罢了。”杨淡月说的别的话，她半听半不听，可她举李寻真和刘皇后的例子……虽然她和李寻真亲，但也正因如此，她是真真切切见识过她的生活状态的。李寻真在世时虽然没同她抱怨过什么，却总是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起初一知半解，后来随着长时间与她接触，尤其自己也渐渐长大，看人看事比从前成熟周到不少，便也明白了李寻真处境的尴尬，和她心里难以言喻的苦痛。
是的，看清楚这一点后，令柔为李寻真不值的同时，又暗暗引以为戒。太不值了，真是太不值了！令柔打心眼里觉得李寻真这一生太不值当！她明明名正言顺生了下先帝唯一的儿子，凭什么不能在活着的时候当太后？就凭先帝所谓的愧疚么？他对刘皇后的愧疚，又凭什么要让没有做错任何事的李寻真赎罪？这是哪来的狗屁道理！
况且李寻真活着的时候，甚至不能光明正大与亲生儿子相认。都说以孝治天下，这时候前朝那些满口仁孝的大臣怎么又不站出来替天子生母主持公道了？反而一个个都站在权势更大的天子养母那头，在李寻真在世时纷纷选择沉默。
令柔每想起李寻真的遭遇，痛心的同时又替她感到憋屈。她觉得这一切都是因为李寻真太过善良，要是换了她，她可一定不会忍，不会坐以待毙。
哪怕她不爱先帝，只要自己生下他唯一的儿子，唯一的继承人。那么不管刘后本人与先帝有什么渊源，不管她的手腕有多么的强悍，心计有多么的深不可测，她都势必要同她争一争、斗一斗！
她可不会像李寻真那么傻，放任自己辛辛苦苦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儿子认别人做母亲，更无法忍受本该属于自己的荣耀富贵让不相干的女人享受！属于她的，绝不可能让给别人。不属于她的，只要能争，她也一定要争一争，而且是争赢！
令柔打心眼里是这么想的。
所以当杨淡月话里话外鼓励她去争去夺时，可算是说到了她的心坎上。她正是如此打算。
不过么，现在显然还不是时候。
更何况，她真的很怀疑杨淡月接近她的真实意图……这种掏心窝子的话，她就这样堂而皇之当着才认识几个月的人说出来？不怕她从此对她敬而远之，或者以此为把柄对赵祯吹枕边风么？显然杨淡月是不怕的。
怕就不会几次三番对她说这些。
令柔觉得，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该直接点了，“杨姐姐，容妹妹多问，您为何…为何这样维护我？我相信你是为我好，可明明我们才认识不过几个月，也没有过命的交情，您为何要处处提点我，为我着想？”不吐不快。
聪明人之间说话也并非一定是点到为止，有时直接一点，摊开来放桌面上说，反而更有效果。
但杨淡月闻言只是笑笑，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令柔呀，你的警觉心心确实很不错。不过，这回你可猜错了，我呢，认真算起来，可能是这宫里除你二位姑妈外，最希望你得宠的人。至于为什么？”她瞥了令柔一眼，“这世上的事，哪能桩桩件件都找得出前因往事？”“今儿我只跟你说这些，你愿意听也罢，不愿意听，认为我不怀好心从此远离我也行。”
“不过我得奉劝你一句，你若真不甘心，就趁早做打算。”“你以为陛下现在说宠你就会一直宠你？在你之前的张皇后，还有宫外的遂国夫人，哪个不是他曾经的心尖尖？你觉得自己对比她二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