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恩典
令柔还没有正式接受册封，不宜太过声张，因此出行甚为低调。公主府旁边的人家见她府上一夜之间焕然一新，都在嘀咕。等到第二日看见公主府上上下下迎接令柔的马车，这才恍然。能跟梁国公主做邻居的，要么是达官显贵，要么是皇亲国戚。虽然令柔的车队并不张扬,但今非昔比，身份摆在那，再低调也有个限度。于是那些经常出入皇宫的人，一眼就判断出大概率是宫里的哪位贵人出宫。这种事常见的很，了然的同时，瞬间便没了探究的心思。陛下的嫔妃不算多，自张皇后仙逝，郭后被废，曹后入主中宫，后宫长期以来保持着十分平衡的局面。
既没有像张皇后那样宠冠后宫、艳压群芳的妃子，皇后的位置也足够稳固，不会像原先的郭废后那般，被陛下厌弃，有随时被废的风险。整个后宫如今可以说是雨露均沾，风平浪静。也可以说是一潭死水，掀不起半点波澜。
没有了投机取巧的可能，也不能看新鲜事，这些人才懒得关注后宫的情况。即便是曹皇后本人亲临，他们也提不起兴趣，皇后本身就是后宫之主，她说一不二于情于理都理所应当，多的是人锦上添花派她马屁，不差他们一个。可若今儿出宫的是像张皇后那样的宠妃，那就有意思了，往后可有得是热闹看。
他们没有上帝视角，不能预料未来，所以目光只匆匆从令柔身上停驻一瞬便移往别处，并不放在心上。
令柔对暗处的涌流浑然未觉。
不过，她倒是高兴没有引起太多人注意。
她还不是正式受封的嫔妃，位份又低，少些眼睛盯着总是好的。梁国公主同样顾及着令柔没有正式受封，又才只是个郡君，因此排场并不张扬，但礼数是完全够了。
将令柔恭恭敬敬迎进府后，便与曹氏一同侍奉在侧。言语间，除了恭敬，还有稍许的忐忑不安。令柔知道事情发展到现在这种地步，不能完全怪梁国公主她们，连竹茹的自作主张也占了很大一部分。
如今木已成舟，她不想无故树敌，再想想梁国公主确实对她母女俩帮扶不少，因此反倒安慰了梁国公主几句，言谈间，对她也多有尊重。吃过晚饭后。
梁国公主照例问候过令柔，便识趣的退下，将时间就给她和曹氏。这回令柔住的是上房，是除梁国公主自己居所外最好的院子，雅致宁静。这原先是齐驸马辟居之所，后来他云游四方，院子也就空了下来。不过，这并不妨碍它是府中地理位置和装修最好的院落之一。夜深人静，昏黄的烛火在灯盏内闪烁，给静谧的夜增添了一丝宁和。母女俩一同躺在床榻上，互相说着悄悄话。令柔依偎在母亲温暖的怀抱，一边诉说思念之情，一边按小张氏的嘱咐将宫里发生的事告诉给曹氏。
曹氏默默听着，末了，叹息道：“儿呀，这看来都是你的命。我和你两位姑妈严防死守，什么都预料到了，就是没预料到那个姓连的小姑娘会是那样脾性。”
“也怪我，没仔细提醒你，她和另一位姓郑的丫头是我亲自挑选出来的，无论样貌还是心性在府中一众女孩子中都是拔尖儿的存在。”“另一位也就罢了，偏这连氏，心思缜密心心机深沉。你们从小一块长大，互相不设防，我又听你姑妈说她是个老实的，总是护着你，谁曾想知人知面不知心，到底被她算计到了！”
曹氏肠子都悔青了，悔不该对连竹茹放松警惕，当然，最悔的就是当初竟然是自己送她进的宫。
令柔倒觉得还好。
事情都已经过去，说对连竹茹没有怨气那是假的，可她既然亲自为她求情保她一命，也是存了将此事翻篇的意思。
因此安慰曹氏：“娘，别再说她了。我后来仔细想了想，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偏我注定是这样的路途，你以后别针对竹茹。我不想再和她扯上关系，任何关系都不要，好的坏的我都不想。我以后不想再听到她的任何消息，从今往后我们两个是老死不相往来的。你若刻意针对她，反倒又替我扯上了因果，我不喜劝这样。”
曹氏拍了拍她搂住自己的胳膊，叹了口气，“也就是我的柔儿这样善良大度，若是换了寻常女子，定不会饶过她。”令柔笑了笑，忽又想起什么，随口问道：“娘，你能选连竹茹进宫我知道，确实样样拔尖，可为什么也选郑芝芝进宫？她的脾性可不怎么适合宫廷。”曹氏听令柔这么一提，不知想起什么，嗤笑道：“当时其实找了不止两个女孩子，除了连竹茹和郑芝芝外，还有两个女孩子。我把这四个人带给公主看，我是属意连竹茹和另一位姓陈的女孩子，偏公主身边的严娘子一眼相中郑芝芝。后来才打听到，她是以过来人的眼光看，觉得郑芝芝圆润丰满，是个好生养的，因此才挑了她。”
末了，又忍不住补充，“其实以我的眼光看，我是极瞧不上那个姓郑的女孩子。心性资质全然比不上我另外选的三个女孩子，只是当初公主要求必须挑足四个人数，我这才随便拉了她凑数。没成想，她倒还真有那个命！”令柔默默听着，眸光微闪，眼眸漆黑，用听不出什么意味的语气缓缓说道：“陛下如今年近三旬，膝下却只有几个公主，虽然前些日子听闻苗美人有孕，可谁也不能保证她这胎是皇子，如此说来，芝芝似乎是有用武之地了…”若换以前，曹氏才不关心送进宫的女孩子究竟会不会得宠。但今非昔比，她的柔儿已经是局中人，连氏就算了，已经出局，只有这郑芝芝还在宫中，谁知道她有朝一日会不会成为她家柔儿的心腹大患。这般想着，曹氏的表情也凝重起来，“这倒是难办。你入宫已是定局，能得宠自是最好不过，就算以后失了宠爱，也得一儿半女傍身，如此才能安享晚年。这郑芝芝，倘若她是个好的，你或许可以…”“不用想了。“令柔毫不犹豫打断她的话，语气颇冷淡，“我和她回不到从前，日后不成死敌便是万幸。”
感受到曹氏骤然僵硬的身躯，令柔顿了顿，终还是叹着气解释了几句。“我也不知什么缘由，她最近几年对我的态度愈发奇怪。小时候还是很喜欢黏着我一块玩的，现在么，很是看不惯我。”其实令柔内心隐隐约约猜到了郑芝芝对她的态度为什么转变，无外乎“嫉妒”二字，就算被人挑拨占了很大的因素。但如果她心中本没有嫉妒，即便被人挑拨也不会怎样，可见原本心中就对她不满。
如此也好。
她其实本来就不怎么喜欢郑芝芝，觉得她挺没脑子的，她不喜欢跟咋咋呼呼又没脑子的人交往，沟通起来累，而且身处皇宫那种地方，稍不留神说不定还会连累自己。
原先还要顾及一起长大的情份，至少表面上要维持情面。但现在是郑芝芝先不顾她们之间的情份，她也懒得挽留，还可以趁此机会与这个潜在的麻烦一刀两断。
明面上当然不会说什么，只是从今往后，再也不必顾及情份为她着想了，只是将她当作一个陌生人。
曹氏其实听的不是很明白。
她毕竞没有和令柔一起生活，所以听不懂令柔话中的隐晦之意，只是感觉事情另有隐情。
她听不懂，自然要问。
不过令柔并不打算跟她细讲。
事以密成，言以泄败。
有些事，自己一个人知道就行，即便是至亲，也没必要和盘托出。因此曹氏纵然再三追问，令柔也没将实情告知，随便找了个借口便搪塞过去。
曹氏哪看不出女儿对她的搪塞？她感到心酸的同时又不免欣慰。不管如何，柔儿往后就要在皇宫那块凶险之地安身立命了，谨慎些总是没错。
曹氏感慨万千地抚摸了几下女儿柔顺的发丝，轻声问：“那你是想我这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