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访亲
令柔挣脱大张氏的怀抱，抬头看了一眼大张氏，忽地冷笑一声，起身翩然来到窗台前。
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侍女们正忙着在院子角落点灯。窗外一片昏暗，只有点点微弱的烛光隐隐约约落在令柔脸上。这光线实在暗淡，就算大、小张氏坐在不远处，也看不清令柔脸上的表情。只听她语气极淡的说道：“姑妈，你们也太紧张了，我张令柔可不是轻易言败的人，你们今日说的我都听进去了，我知你们说的有道理，不过……”顿了顿，轻轻一叹，“我还需要再考虑考虑，让我自己先理理吧，也许，出宫一趟我就能自己想通了呢。”
大、小张氏听令柔说她的确没有寻短见的意愿,惊悚的心情总算缓解不少。可看她的反应又淡定冷静的可怕，心头还是不安。若按往常，不管令柔愿不愿意，大、小张氏肯定要亲自陪令柔睡一晚，放在眼皮子底下盯一宿才能放心。
不过，明儿便要出宫了，她们也不敢在这种关头太刺激她，于是只在口头上再三嘱咐,又悄悄命贴身服侍她的春绣晚上警觉一些,此事才算了。太阳西落东升,很快夜色消退，来到了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令柔就被从被窝喊起来，梳头的间隙，令柔猛一抬眼从镜子里面看见坐在一旁的大、小张氏眼下一片青黑，吓了一跳。“姑妈，你们昨晚一晚上没睡么？怎么那么大的黑眼圈。”大、小张氏看着令柔还没来得及上妆却红光满面的脸，心情复杂到难以言说。
她们见令柔没受影响，自然是开心的，可想到自己担惊受怕一整夜，整晚几乎没怎么合眼，又忍不住抱怨。
小张氏看了一旁昏昏欲睡的大张氏，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抱怨，“还有脸说呢，你这小没良心心的，昨晚儿我们因着担心你，一晚上没睡。你倒好，睡得比谁都香，一觉睡到大天亮，这个晚上睡的好吧？以前还总赖床，几次三番催你才肯起来，今儿倒好，只喊一遍就麻溜儿起床，可见是我们杞人忧天，皇帝不急太监急了。”
令柔看着镜中自己莹白红润的脸色，嘿嘿一笑，“这可不能全怪我，是你们没把我的话当回事，明明我昨儿晚上已经说了让你们放宽心，你们偏不听，怪谁？”
小张氏冷哼道：“是是是，都是我们一片真心闲得没处放，偏要记挂在你身上，我们是操心的命，哪学得会省…”
二人你一言我一句，中间大张氏打了个盹儿醒过来，也掺和到里面混说几句，不知不觉就到了出宫的时辰。
说笑归说笑，正经事不能忘。
临出宫前，大、小张氏再三嘱咐道：“你往后身份特殊，这趟回来便轻易出不得宫了。即便日后你娘能进宫来看你，宫里人多眼杂的，总不自在，这趟出去，好好和你娘亲热一番，把该说的都说了，也能了不少遗憾。”令柔点点头，“我省得。”
小张氏又压低声音，“另一则，你这趟出宫，别忘了把缘由同你娘解释清楚。你娘是个机灵的，你告诉她来龙去脉，她自会想个妥当的方式同苏家说明。那苏家眼见的要靠他家大儿子起势，咱们虽不能与他家做姻亲，却也万不能结仇。都说前朝后宫本为一体，你们两个小的多多少少有些小时候的情份在，往后他有幸登阁拜相，门生故吏满天下，咱们也能与有荣焉。”这是顾及宫中隔墙有耳，因此说的足够隐晦。不过令柔却是听懂了。
她眸光微闪，垂眸低低应了一声，却再没说什么。小张氏也不清楚令柔究竞有没有完全听懂她话里的意思，不过就算没听懂也无妨碍，曹氏本身就是个伶俐人，她会知道怎么做的，宫里更有她们姐妹俩亲自坐镇，紧要关头必会助令柔一臂之力。
梁国公主昨晚上连夜接到赵祯的密旨，说清河郡君明儿一早出宫探亲，要来她府上住几日，命她好生接待。
梁国公主一直致力于要做平阳公主第二，对赵祯后宫的情况自然如数家珍。心中正疑惑宫里什么时候多出个清河郡君，就见宣旨太监笑眯眯说道：“娘娘，容奴婢多嘴，明儿郡君亲临府上，娘娘最好将她的生母也一并请到府上陪伴。如今这清河郡君正得陛下欢心，若能讨得她的喜欢，陛下那边也会对整个公主府刮目相看。”
梁国公主悄悄给底下人使了个眼色，一头雾水道：“公公，我自是愿意伺候好娘娘的。只是，我近来并不怎么入宫，很少听闻这位郡君的名号，我这我连贵人姓甚名谁都不清楚，又到哪里去请她的母亲呢？”宣旨太监不动声色收下银子，感受了下份量，满意地揣进兜里，哂笑一声，“娘娘糊涂了不是？清河郡君的生母不正在贵府做事吗？听闻还改嫁给府上的管家，如今已育一子呢。”
梁国公主恍然大悟！
原来这清河郡君，就是令柔！
梁国公主又惊又喜，笑道：“原来如此。仔细算来，娘娘还是从我们府上出去的哩！我当时就看她非凡，不是池中物，迟早要一飞冲天做人上人，瞧瞧，还真被我给说着了！”
多年的夙愿终于得偿，梁国公主那叫一个身心通常，当即又命底下人塞给宣旨太监好些银子，把他哄得眉开眼笑才罢休。宣旨太监一走，也顾不得夜深人静，梁国公主就马不停蹄开始布置，另外还派身边的严氏亲自去通知曹氏这个天大的好消息。梁国公主本意是想让严氏这会儿就将曹氏给请过来。但曹氏不肯来，说是她儿子还小，离不得人，尤其离不得她，要到凌晨才肯过来。
严氏无法，时间紧迫，梁国公主那边还需要她搭把手，不能逗留太久，见自己好话说尽曹氏都不肯改主意，也只能作罢。没把差事做好，严氏一肚子火气。
本来梁国公主还纳闷她怎么这么快就回来，听了严氏的一通抱怨后，也不禁对曹氏有了些微词。
“这个曹娘子，愈发的恃宠而骄，也不想想当初她们孤儿寡母进京，人生地不熟的，若不是我们，早就露宿街头了。真真儿是忘本，更不识大体！郡君难道不是她的孩子？好不容易出宫一趟，她也不肯出力做点事，一心只顾着她后的，倒真被那句话说着了，有了后爹便有了后娘，没这么偏心眼的！”严氏气呼呼地数落，天知道她作为梁国公主身边第一得脸的，平时在公主府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多少人看她的脸色呀，这回难得拉下脸面求人，却遇上这么个不识抬举的，把她的脸皮使劲往地上踩。梁国公主也很生气，冷笑道：“你错了，她哪儿是恃宠而骄呀，她是对我们心生不满呢。前段日子汤泉宫那事，我不信她没有听到风声。她是慈母心肠，一心\希望女儿嫁个同龄人，夫唱妇随，琴瑟和鸣。如今被我们一搅和，出宫一事泡汤，她女儿不得不入宫为妃，正记恨着我们呢，哪里肯帮咱们做事。”严氏还是气不过，“这话更没道理了。当初约定好，进了宫，各凭本事。咱们只是略施小计，又是赶在出宫前夕操作，也不算太违背约定。况且这事的关键在陛下，陛下什么美人没见过，任她家令柔美若天仙，怎么可能汤池一遇就非卿不可？可见平时就有了心思，只是误打误撞被咱们勾出来了而已。原先还称赞那曹氏是个七窍玲珑心肠，不曾想也是个眼皮子浅的，连这点也想不透，只一味的埋怨咱们！”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梁国公主原先还真没从这个角度想过。
要真这么说，那陛下对这令柔，岂非更加的与众不同？这么一想，梁国公主反倒冷静下来，她眼神严肃盯着严氏：“这话从今往后不许再说，你要牢牢谨记，从现在开始，曹娘子就是我们公主府一等一的贵客，无论什么时候什么场合，都要对她以礼相待。”严氏心中还是不满，可见她如此严厉的神色，火气登时消下去几分，忙应声自己知道了。
被这么一打搅，梁国公主心中又有了一番新的谋划，静默良久后，蓦地问道：“连氏还在院子住吗？”
严氏想了想，点头道：“在的。娘娘吩咐过，要好生招待她，奴婢们不敢轻慢，都是派最伶俐的丫鬟过去伺候。”
梁国公主沉吟道：“先不要动她，待遇还是一如既往。不过，这几天看仔细她，不要让她靠近公主府，尤其是，不要让她靠近郡君。等恭送郡君回宫，再处理她的事。”
曹氏心里憋屈归憋屈，但还是很期待和女儿见面的，因此也没真像嘴上说的那样凌晨才到公主府，严氏走了没一个时辰，她就由丈夫蹇硕亲自送至公主府出乎她意料的是，不过一个时辰的功夫，严氏对她的态度就一百八十度大拐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