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后脖颈一直抚到腰的位置,然后再往回抚,如此循环往复。
令柔喜欢大张氏这样抚慰她,这让她有种回到母亲怀抱的错觉,惬意而舒适。
小时候曹氏经常这样安抚情绪焦躁生闷气的她,之后进了宫,她便软磨硬泡大张氏也这样给她按摩。至于为什么不求小张氏?
自然是因为小张氏主外,祥瑞阁大大小小的事务,所有的迎来送往都由她负责。
而令柔每次都要求必须按摩一个时辰以上,小张氏哪有那个闲工夫?
即使有,她也不会答应,她表达爱的方式不是这个,所以没有耐心。
令柔感受着后背如云层般柔软的抚摸,焦躁的心一点点平静,就在她舒服的快要睡过去时,殿外忽然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一下子就把令柔的瞌睡赶跑。
大张氏看了一眼殿外,对迷迷蒙蒙睁开眼的令柔笑道:“想必是你二姑妈回来了。”
令柔这才发现自己回来这么久,竟然没见到小张氏,“二姑妈出去做什么?去了这么久才回来。”
大张氏一边给令柔整理睡乱的衣禁,一边说:“你二姑妈想着你马上就要出宫,你又一向爱穿漂亮的裙子,就想着让尚衣局多给你做几身衣裳,让你带回去慢慢穿,也算留个念想。”大、小张氏每年都给令柔做新衣裳,致力于把小侄女打扮的漂漂亮亮,令柔衣柜的衣服琳琅满目,多到几乎放不下。不过由于她整日待在仙韶院学舞,平时穿舞衣的机会更多,日常衣服只有在祥瑞阁穿,穿出去的机会不多。饶是如此,大、小张氏依然不减给侄女打扮的热忱。尤其是小张氏。小张氏不愧读了成千上万的书,品味很是不错,令柔每次新衣裳的款式花样,都是由她绘好花样子送去尚衣局,再让尚衣局照着图上的样式做的。款式之精美,连尚衣局的裁缝见了都屡屡夸赞,小张氏一边笑着应承一边却不忘嘱咐,她可以另外给宫里的贵人们另外绘制花样子,但绝不允许尚衣局将她给令柔想的花样子做成衣服送给别的贵人。
小张氏这么做自然是清楚侄女崇尚独一无二,讨厌与人雷同的癖性。
她不能理解令柔这种极端的想法,但她选择尊重她。所以啊,真不能仅凭表面就随便断定一个人爱不爱另一个人。
爱是这个世界上最复杂的东西。
她可以像光,明晃晃照亮你的整个世界。
也可以像丝丝的细雨,在漆黑的夜潜入干涩的土壤,给予它最需要的生机。
小张氏的创意想来是很不错的,因为就连令柔这么挑剔的一个人,看着按小张氏创意做出来的成品那叫一个爱不释手。从很早以前开始,令柔穿的每件衣裳都出自小张氏的手。然而这还不够,至少对于小张氏来讲不够。她给令柔做了那么多年的衣裳,灵感依旧没有枯竭,甚至随着令柔出宫的期限越来越近,小张氏的灵感反而愈发的充沛汹涌,比前七八年加起来还要充裕。
大张氏才说完,小张氏就红光满脸走进殿,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着尚衣局服饰的女使,瞧着三十上下。此人姓刘,小张氏一开始去尚衣局送花样子,就是这位刘女使接待她。
那时刘女使才二十出头,年轻的很,职位也不高,因此为人通融和善。
小张氏经她手做了几回衣裳,成品很不错,与她预期的大差不差,拿回去给令柔看,令柔也喜欢,于是就一直在她那做。时间一长,小张氏与这刘女使便熟稔起来,既然是熟人,那自然有通融的地方。
小张氏偶尔闲下来,除了给令柔描绘花样子,还会专程描绘几副花样子当作谢礼送给刘女使,刘女使则将小张氏给的花样子做成衣服送给各宫嫔妃。
由于这些花样子都是小张氏花了些心思的,再加上刘女使手巧,因此成品都很华丽精美,刘女使因此受到嫔妃们的喜爱,并借此在尚衣局越升越高,到现在已经爬到颇高的位置,很有几分话语权。
投桃报李,刘女使为感激小张氏对她仕途的帮助,给令柔做的衣服都是用上等布料。
从令柔满衣柜的衣服就能看出来,随着年龄越大,令柔穿的衣服质地越来越好,基本与刘女使的升职速度成正比。因着大、小张氏的缘故,令柔经常与刘女使打交道,彼此关系十分熟稔。
见她进来,令柔忙从藤椅里下来,对着刘女使喊了声“刘姑姑好″。
令柔是刘女使从小看到大的,小张氏又帮了她许多,是她仕途上的贵人,因此对令柔爱屋及乌,见她这般知礼数,心中欢喜,笑着点了点头,“都长成大姑娘了
言罢,似乎发现了什么,拉着令柔上下打量,接着又退后几步,与令柔拉开一臂的距离,微仰着头打量起令柔,片刻后,笑眯眯对一旁的大、小张氏道:"你们祥瑞阁的伙食很不错,去年见她个头还与我差不多,如今竟比我高了大半个头。”小张氏笑:“孩子嘛,一天一个样儿。再说我们祥瑞阁的饭菜如何,你能不知道?平时请你吃饭还吃的少了?”刘女使握住令柔的手,一边轻轻拍着,一边笑着与小张氏搭话:“没少吃,没少吃。不过我也不白吃,这不,才吃了你几顿饭,就被你捉来给你侄女量尺寸来了。”方才小张氏出门是去给尚衣局送花样子。
按理说她与刘女使已经合作多次,两人互有默契,不必再亲自去找刘女使说清楚自己的要求。
可这回不一样。
小张氏这回送的花样子是她最呕心沥血的一次创作,她是打算做好给令柔当嫁妆的。
送过去的几张花样子里,甚至还有一张是令柔大婚的婚服,这可马虎不得。
小张氏不放心让秋菊去传话,这才亲自去了趟尚衣局。而刘女使在翻看花样子时,见里面有张关于婚服的,便问小张氏怎么回事。
小张氏于是把令柔中秋过后便要出宫嫁人,并且再不回来的事与她说。
刘女使与小张氏交情匪浅,又对令柔印象颇好,想着这孩子是自己从小看到大的,现在她马上就要嫁人了,她身为长辈没什么拿得出手给她做嫁妆的,便亲自过来给她量体裁衣,权当作长辈对晚辈的关爱。
其实随着刘女使官位越来越高,像量体裁衣这种琐碎的活计很早就交给下面的小女使办理。
这回刘女使主动提出给令柔量体裁衣,小张氏很不好意思,毕竟刘女使不比从前,已经是品级不低的女官,让她再做这种活,虽然小张氏知道她这么做是出于对令柔的关爱,但还是觉得有点……于是一再推辞。
刘女使却丝毫不介意,执意要求这么做,小张氏拗不过她,只好同意。
诚如刘女使所言,令柔这几年长身体长的特别快,基本一个月一个样,没两三个月尺寸就会发生变化。小张氏才不管什么小孩子在长身体,衣服要做长做大一此才穿得久这样的说辞。
她的令柔生得这样美,又这么娇惯,就该时时穿最合身的衣服。
但凡衣服小了,稍微不合身,即便还能再穿,小张氏都会重新做衣裳。
当然了,布料的钱她还是照样给的,一码归一码。这几十年她们姐妹得到的大大小小的赏赐加起来是一笔十分可观的数目。
平时在宫里吃穿不愁,养老不用自己花钱,两个人更是没有什么费钱的爱好,因此攒下了许多体己。除了留一部分给令柔当嫁妆,剩下还有很多,几件衣裳罢了,不至于连这个都供不起。
令柔有点不习惯陌生人的触碰,量尺寸的全程她都浑身紧绷着,好不容易量完,正要松口气到一旁坐下,却被刘女使拉住。
刘女使拉着令柔的两只手,打量她的眼神中满是欣赏与赞叹,明明在看令柔,却是对大、小张氏说话。“两位郡君,我在尚衣局这么多年,贵人们的衣服尺寸都门清,但你家令柔的身段,真真儿算的上百里挑一。”说着,赞叹的眼神又在令柔身上游移,点着头连连赞叹,“丰胸翘臀,腰细腿长,肤如凝脂,面若桃李……啧啧啧,你们姐俩是怎么养孩子的,竞养出这样一个大美人,依我看,便是宫里的娘娘也没一个有令柔这样出挑的姿容。”令柔被刘女使堂而皇之的点评身材,羞的满脸通红。大张氏却因刘女使的话笑得合不拢嘴,侄女被夸,比她本人被夸还高兴。
“你不晓得我们家令柔这些年一直在仙韶院学跳舞?学舞的女孩子身材就没有差的。何况我们家令柔底子本来就好,我们张家的姑娘从我姑奶奶那辈起就常出美人,老话说一辈强似一辈,到了她这辈,可不就出落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大美人么。”刘女使笑道:"要我说,别的也就罢了,这孩子臀生得丰满,民间常说′臀丰好生养',这孩子日后定是个多子多福的命。”这话可算说到了大、小张氏的心坎里,发自内心地大笑起来,只是听在令柔耳中,却成了取笑。
令柔出于礼数,起初还耐着性子听,见刘女使越说越不像话,连那样的话都说出来了……登时羞的满面通红。她原还指望大、小张氏替自己说话,为自己解围,不曾想姑妈不仅不为自己说话,还帮着外人一起取笑自己。一时又羞又恼,浑身气血都往上涌,连瞪大、小张氏的勇气都没有,朝地上狠跺几下,羞愤地甩开刘女使的手,跑进了自己的房间。
众人见她这副女儿家娇羞懊恼的模样,反而更觉得可爱,一时笑声更大。
同一天,同一时刻。
冯忆柳换下舞衣,趁着曼汐不注意跑回了吉云殿。距离清明节还有几天,她得提前告诉姐姐曼汐威胁她的事,两个人一起想对策。
谁知才进到外殿,就听内殿传出阵阵欢声笑语。笑声清朗温润,不是赵祯还能有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