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Allergy126
怀孕的乌龙风波很快过去，祝敏的干呕反胃也在一日一日中恢复如常。倒是江聿过，在深夜结束最亲密的接触后，抚摸着祝敏的小腹，似是感慨，似是轻叹，“不知道我们将来的孩子会是什么样子？”祝敏原本还在佩服江聿过，从哪里学来的那些令她忍不住的招数，她的身体刚刚经过强烈刺激的舒展，在江聿过的努力下，她到了好几次，像从水里被捞起来似的，现在舒服的她什么也不想做，就想躺在床上。不过听到江聿过的话，她的脑海中幻想那些画面，她还未开口，江聿过便说：“不用想了，肯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孩，我以后会努力做一个好爸爸。”祝敏思考了一下，虽然她现在没有做好当母亲的准备，但她一定、一定会成为一位她所理解的"好母亲”。
所以江聿过说的对，他们的孩子，以后一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孩。祝敏“怀孕乌龙"这件事除了祝笃外，没有告诉家里人，免得他们担心，不过祝敏还是抽空回了一趟家，她从朝栾县回来后，身体就不太舒服，一直也没有回家看看家里人。
回到家，祝敏坐在沙发上，原本有一搭没一搭落在电视的目光，被穆传红吸引。
不外其他，穆传红这一会儿从卧室到卫生间，来来回回走了有三四趟。祝敏忍不住问：“妈，你身体不舒服吗？怎么这一会儿去这么多次厕所？”穆传红愣住了，她自从上次出院后走路没有以前快，她扶着墙，一点点挪着小步走，听到祝敏的话后，她有些不可置信：“你上班上糊涂了？我才去厕所。”
这下轮到祝敏哑声了，“妈，你刚才……我分明看着你走了三四趟。”祝敏一股脑儿的说完，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什么一一祝穆和祝笃都和她说过，穆传红的记忆力越来越不好，可是祝敏之前回家，都没有发现这一点。
直到现在。
祝敏连忙找来几张白纸，又给穆传红一支笔，“妈，这电视节目怪无聊的，趁着爸他们没回来，咱俩画会儿画吧。”穆传红很少见祝敏这么“孩子气"，也没拒绝：“你说画什么？”“画个表吧，猜猜爸他们几点能回家？十二点十分能回来么？就画十二点十分怎么样？"祝敏故作轻松，“我们一起画，看看谁画的好看。”早期的阿尔兹海默症可以用画钟表进行测试，设定一个时间，看看他们能不能独立的、不借助外力的画出来，要把数字按顺时针放在正确的位置，并且用时针分针指向指定的正确方向。
穆传红有些不屑一顾，“这有什么难的，我连国画都画的来。”说完，穆传红很快开始画。
画一个表用不了多久，只不过穆传红接近五分钟才画好，祝敏拿起穆传红画的那张纸，笑着说：“妈，你画的真好看，不愧是以前画国画的。”穆传红：“用你说？不过你爸他们这么还没回来，我让他买了无花果，你喜欢吃，多吃点。”
祝敏心中的酸涩愈发沉重，她鼻尖忍不住的酸胀，垂眸点点头，怕穆传红看出什么不对劲，强忍着说：“好，我一定多吃点。”穆传红画完就回卧室了，祝敏一个人在客厅，看着那张白纸，心里涌起一股无力。
穆传红画的表，钟表是封闭的圆形，可是一到十二的阿拉伯数字，有几个位置错了，十二点十分，时针和分针的朝向也反了。种种迹象表明，她已经有了阿尔兹海默症的初期前兆。祝笃和祝国荣一起回来的，一推开门祝笃就看到祝敏呆坐在沙发上，忍不住调侃：“啧，坐沙发上想谁呢？”
祝国荣也来了兴趣：“哎呦，女儿长大了，有事儿瞒着我了。”祝敏连忙摆手，“爸，你说什么呢。”
祝国荣把购物袋放到餐桌上：“给你买了无花果，你妈记得你爱吃，你多吃点。”
祝敏喜欢吃无花果，很小的时候就喜欢，不管是无花果干、还是新鲜的无花果，她都爱吃。
她觉得无花果的口感对她而言不像水果，更像是一种“健康零食”，吃无花果的时候既觉得像是在吃零食解馋，同时又很健康，不会发胖。祝敏刻意的声调上扬：“没问题，爸，我肯定吃得饱饱的，吃不完的我打包都带走。”
祝国荣听到后笑呵呵的去厨房忙碌了，祝敏拉着祝笃，神神秘秘的来到她的卧室，又关上房间门，祝笃看着祝敏这副样子，分明不知道祝敏想做什么，可她的心里依然没由来的有些慌。
祝敏把穆传红画的表给她看，又告诉她这是测试阿尔兹海默症的测试，祝敏让穆传红画的十二点十分，剩下的不用祝敏多说，祝笃自然能看出来钟表的不对之处。
祝笃坐也没坐，靠在墙上，闭上眼睛，“其实我一直有种预感，但是不敢相信。”
“咱妈只是偶尔记忆力不好，你别说他们那个年纪，就算是咱们这么大，忘事也很正。”
“可是……怎么办啊，妹。”
祝敏深吸一口气，“早发现，早治疗，不可怕，咱妈的病情不严重，能控制。”
其实她说这话，自己心里也没底。
不过姐妹俩总算互相依靠，有了支撑，不至于一个人手足无措的面对。这顿饭祝敏和祝笃两个人心里都记挂着事儿，吃的没滋没味，吃完饭后，祝敏和穆传红聊天，让祝笃有时间和祝国荣说这件事。在书房里，祝国荣微微叹了口气，似乎不意外，对于祝笃的提议，他点头说好。
祝国荣的声音有些沙哑：“你出去陪陪她们吧，我自己待一会儿。”祝敏和祝笃两个人，默默的坐在沙发上对视，祝穆因为学校有实验，走不开，所以今天没回家，她们还没有告诉祝穆。过了一会儿，祝敏拍了拍祝笃的手，“姐，别害怕，不严重，真的，我是大夫，相信我。”
祝笃点点头，“我信你，一切都会好的。”祝敏拿起茶几上的无花果吃了起来，甜糯的口感让她心里多了一丝慰藉。祝敏以为穆传红不会记得她爱吃无花果的。祝敏高中有一次周末下了自习回家，路上看到了一个远房亲戚和她家小孩，孩子也就上小学，很调皮，拽着他妈妈的衣服不撒手，一定要买奥特曼玩具，不买就在橱窗前打滚儿，祝敏回家就顺嘴说起来了这件事。穆传红笑了笑，随后说，“祝穆三年级就不用她们接送了，到初中都是一个人住校，很独立。”
祝敏听到后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穆传红记忆的锚点似乎都是祝穆，难道穆传红忘记了，她从一年级就自己一个人走路上学放学了。祝敏以前忘记在哪里看到过这么一句话，“六亲缘浅本是福，修得就是两不欠”。
她以为她和穆传红之间没什么亲缘，可似乎不止于此。无花果的香气在口中蔓延，祝敏的心中也划过一丝酸涩。他们很快带穆传红去做了检测，也开始了治疗。穆传红时常会忘记吃药，他们几个人就轮番提醒她，让她记得吃药，吃完药还会奖励她一个果脯。
祝穆也知道了穆传红生病的事，埋怨祝敏和祝笃，“怎么瞒着我，这么大的事儿还不告诉我？”
祝敏和祝笃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笑了，“又不是故意瞒你，再说了，妈之前住院，你不是也瞒着我们俩？”
“那都是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祝穆给自己辩解，“你们就知道欺负我。”姐弟三人都笑了，即使穆传红现在生病，但他们也约定好了，要用乐观的心态去面对。
江聿过也帮了不少忙，他认识的人多，托人找了国外的教授咨询更好的治疗方法，得到的回复令人高兴，国外的专家团队一致认为穆传红有不再恶化的可能，并且概率极大。
江聿过把这个消息告诉祝敏的时候，祝敏差点哭出来，“真的吗？你没骗我吧。”
江聿过：“我说过我从来不会骗你，再说了，资料都在这儿，你自己看。”祝敏飞快的浏览着，她的心脏砰砰砰跳得激烈，她学医多年，从来没有一次看医疗文献会激动成这样。
看完后，祝敏长舒了一口气，浑身无力，“看到这些，心安了许多，可是最近状况还是不太好。”
祝敏的担心也不五道理，穆传红的治疗进入短暂的反复期，她的状况有一段时间很差，差到偶尔会记不起来他们是谁。祝敏回家之后，故意问穆传红，“还记得我是谁吗？”穆传红点点头，笑得很狡黠：“当然啦。”祝敏看到她这幅孩童般的笑容，就知道她又忘记她是谁了。哪知道穆传红拉着她的手，带她进卧室，挪开枕头，又掀起床单和床垫，在最下面拿出一张红色的存折，交给她，“给你的。”“这是咱们家的钱？都给我？“祝敏以为穆传红记忆力出了问题，心中一慌，似乎她的症状更严重了。
江聿过找的国外专家，不是说病症能控制住不恶化吗？祝敏的脑子乱成一团，穆传红拉着她的手，声音温和平静，不似生病：“这就是给你的。”
“这些年，我问你要的钱，还有我自己攒的钱，都在这里面，现在趁我还能记得起来，都给你，密码是你的生日。”“真的给我？"祝敏看穆传红的眼神亮了一点，她问，“你攒的钱，不给姐姐和弟弟吗？”
穆传红摇摇头，“一直都是给你攒的。”
“只有你。”
祝敏颇为意外，“那我可看了？”
穆传红说话的语气有点像没生病的时候了：“给你你就收着，钱都是你的了，看看和我汇报什么。”
祝敏打开存折，在第一页就愣住了，都是穆传红每个月很平均的往里存一笔钱，从她一岁开始。
祝敏一页一页的翻，看到了她大学的时候，给穆传红的每一笔钱一一有些穆传红说要买珍珠项链、买翡翠手镯、买貂皮大衣、买很多东西的钱，都如数被存在了这张存折里。
祝敏的眼眶酸胀不已，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强忍着才没有流出：“为什么，为什么不花？你问我要的那些钱，不是买黄金、买真丝吗……”“我怕你攒不住钱。“穆传红把床头的卫生纸递给祝敏，“万一我走的早，万一你爸又变心，我怕你手里没钱，给你攒点，总没错的。”祝敏听到穆传红这么说，强忍着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止不住的流着，她明白穆传红说担心祝国荣的"变心”，不是担心他另娶，而是担心他不认祝敏这个“女儿”。
虽然以祝国荣的人品来看，这样的事情不会发生，可是穆传红依然做了最坏的打算，她担心祝敏将来的生活没有依靠，她要提前为她筹谋，她早早的开始准备。
可是祝敏想不到，穆传红从她一岁的时候，就已经替她长远的考虑了。祝敏大致扫了几眼那份存折，穆传红这些年有钱就多存，没钱就少存，每个月都没有间断，哪怕那时候祝敏和她吵架吵得很凶，她依然没有间断。祝敏从无声流泪到小声啜泣，再到哭出声音，她再也忍不住。这一刻她心底的震撼唯有用哭泣来释放宣泄。她只是和她的“亲生父母"缘浅而已，他们让她来到这个世界，可是让她在这个世界生存成长的，是她的“父母”，祝敏和她的“父母”，缘分深深，如同大树和缠绕的枝叶脉络，紧紧的从泥土里时就抱在一起，绕啊绕，任凭谁也无法将他们分割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