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Allergy108
祝敏的腿在看到穆传红的那一瞬间发麻发软，她用力的眨了眨眼睛，让自己清醒一些。
祝敏的腿脚不听使唤，她明明想上前跟上担架的方向，可是脚下一个踉跄，险些跌坐在地上。
祝敏扶着墙,深吸一口气,慢慢一步一步地挪动着。到了病房外，祝敏接到了祝笃的电话，“妈住院了！”祝敏艰难的开口，嗓音沙哑：“我……看到了，我现在就在病房外，你快点来。”
祝敏挂掉电话，连忙上前去问怎么回事。
看到祝敏来，护士很奇怪，问：“祝医生，你不是在急诊抢救食物中毒的学生们吗？”
“那是我母亲。"祝敏抓住护士的手臂，“严重吗？她怎么了？”话语间,祝敏有些语无伦次。
“在路上晕倒了，被人叫了120送到医院的。“护士拍了拍祝敏的手，“还要继续做检查，不过别太担心，进去看看吧。”祝敏道谢后，进到病房内。
穆传红躺在床上，还在昏迷中没有醒来。
祝敏仔细的看着她，她的头发是自己在家染的黑色，发根处已经长出新的白发，祝敏记得四五年前开始穆传红的白发就已经多过黑发，最初她是去理发店染发的，但是理发店染发的价格一次就要几百块，她的头发一个多月就要补一次发根，不合适，到后来穆传红自己买染发剂，自己在家染。穆传红自己对着镜子染发，染发膏蹭到颈后和耳后，还是祝敏提醒，她才知道的。
祝敏见穆传红看不到蹭在了哪里，怎么擦也蹭不掉黑色的染发膏，她拿着湿纸巾，轻轻的帮她擦掉脖颈后的黑色膏剂。那是祝敏回忆起她们为数不多的温情时刻。穆传红后来让她、让祝笃、让祝穆、让祝国荣都帮她染过头，一般是谁在家谁就帮她染，她染发的时候祝敏不是每次都在家，也只是帮她染过两次而已。祝敏看着她极为明显的白发，又望着她眼角那不容忽视的皱纹，心里像被钝器一下又一下的凿着。
祝笃给穆传红买了护肤水和保湿霜，但是穆传红经常是想起来就擦，想不起来就不擦，所以脸颊上有被风皴皱的痕迹。祝敏坐在她的床边，在想她什么时候能醒来。“妈怎么样了？"祝笃推开病房门，压低声音但着急的问祝敏。“嘘。“祝敏食指放在唇上，又指了指病房外，“咱们出去说。”在走廊里，祝笃的音量稍微提高了一些，“咱妈怎么样了？”“被好心人送到医院的，还没醒。"祝敏扶着祝笃，两个人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像是安慰祝笃，又像是在安慰自己：“没事的，一定没事的。”祝笃声音有些哽咽：“被谁送来的？好好谢谢人家。”祝敏摇了摇头，“好心人没有来医院，也没有留下任何联系方式。”“做好事不留名。“祝笃微微叹气，“这样的人难得啊，等妈好转点看看能不能联系啊上人家吧，得好好谢谢。”
祝笃又继续说，“爸还在外地跑生意，也没有和他说，祝穆一会儿应该就能从学校过来了。”
祝敏好像失去了主心骨，在这样的情绪交错下她十分依赖问祝笃：“等妈醒来了再和爸说吗？”
“我也是这样想的。"祝笃握住了祝敏的手。没一会儿，祝穆也到了，“大姐，二姐，咱妈醒来了吗？”祝笃摇摇头，祝穆又问祝敏，“妈前段时间做的体检，不是显示没问题吗？怎么会……
姐弟三个人齐齐的坐在走廊的长椅上，低着头。心里的害怕和担心混合在一起，他们不知道穆传红什么时候能醒来，但他们感到些许安慰的是，他们不是孤身一人，他们是血浓于水的亲姐弟。祝敏坐在中间，祝笃坐在她的左手边，祝穆坐在她的右手边，过了一会儿，祝穆说：“我想进去看看咱妈。”
“……”
他们三个人坐在床边没多久，穆传红就醒了。祝穆离着水壶最近，连忙给穆传红倒水，“慢点，烫。”祝敏和祝笃则把床头竖了起来。
穆传红喝了口水，眼神有点迷茫，“怎么你们仨都在这儿？你不上班？你不上学？”
姐弟三人都愣了一下，祝敏连忙问：“妈，你还记得发生了什么吗？”穆传红没听明白祝敏在说什么：“五五，你说什么发生了什么？我就买菜啊，哦对，我买的菜呢？”
说完，穆传红似乎才察觉到周遭的环境有点不对劲，“我……我在哪？”她看到祝敏还穿着白大褂，又试探着问：“这里是市一院？”她面前的三姐弟齐刷刷的点头。
穆传红得到肯定的答案后喃喃自语，“我怎么会在医院…”她记得她在市场买螃蟹，想要晚上做一道避风塘炒蟹，她还记得她在和菜市场的琳琳海鲜买的，交钱的时候还和老板砍价，对方的螃蟹很新鲜，但是称重的时候，袋子里的水没有沥干静。
这些买菜的细节她都还记得，她还记得她买完螃蟹又去买了两块豆腐、半斤西红柿和两斤草莓。
穆传红和三姐弟说着这些细节，说完，她着急的问：“我怎么会到医院来的？我为什么一点也不记得了？”
祝敏的眼睛有点泛红，不止是她，祝笃、祝穆都在她面前强忍着情绪。最后还是祝敏硬撑着说：“是好心人把你送到医院的，你在路边晕过去了，还记得吗？”
穆传红摇了摇头，她的语气失落，“不记得了，我现在还有点困，我想一个人休息休息。”
听到穆传红这么说，姐弟三人也不在病房里继续打扰她，三人蹑手蹑脚的轻轻出门，病房门关上的那一刹那，祝敏和祝笃强忍的泪水落了下来。泪水一滴一滴的。毫不拖泥带水的划过脸颊，消失在上衣里。祝穆见状，嗓音也有些哽咽：“姐，咱妈是不是…不记事了？”穆传红刚才说的"琳琳海鲜”，那是一家三年前在菜市场就已经倒闭的海鲜店，而且原来琳琳海鲜的门头，后面接手的人也没有继续做海鲜生意，而是开了一家烤鸭店。
刚才穆传红这么说，姐弟三人都不约而同的想到了。祝敏深吸一口气，“可能刚清醒，记忆混乱也是有的，等医生来做进一步的检查，咱们不要妄自下定论。”
但是这话祝敏自己说着都很没有底气，她回忆起穆传红走失的那次，虽然穆传红解释说是因为没带手机，但是思前想后，还是有一些值得怀疑的地方。祝敏不停的安慰自己，也许只是因为今天穆传红记错了琳琳海鲜早已倒闭，她才会怀疑上次走失的那次，其实并没有她设想的这么严重。姐弟三人依然坐在长椅上，只是比刚才更要憔悴低落。祝笃这时候开口，“爸给我发了短信，说他正在往医院赶，如果飞机不晚点，最快也要两三个小时。”
祝敏点点头，“等爸回来，再给他和妈做个全身体检吧，上次的体检结果也不知道准不准。”
祝笃微微叹了口气，“上次他们去专门的体检医院做的，那家医院的体检很敷衍，有些数值不准，可是一看他们的体检结果那么好，我又宁愿相信那是准的。”
祝敏握住祝笃的手，“我们都希望是好的结果。”这时候，负责穆传红的医生看到祝敏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问祝敏：“祝医生，穆传红是你的……”
“孟医生，她是我母亲。"祝敏看到医生，连忙飞快的站了起来。这样的情形她在面对病人家属的时候见过不止一次。病人家属见到她，就像是看到了“救世主”，连忙站起来用最恭敬的态度对待，丝毫不敢怠慢，小心翼翼还生怕哪里做的不好开罪了医生。如今，她在见到穆传红的主治医师的那一瞬，她也变成了曾经病人家属的模样。
“祝医生，你慢点，别太担心。“孟医生安慰道，“家属先稳住，不要慌。”这时候，祝家三姐弟齐齐的站着，一起焦灼的盯着孟医生看。孟医生：“你母亲的脑电图结果还没有出，先来问问你们家属，她有什么既往病史吗？”
祝敏抿了抿唇：“血压高，骨质疏松，轻微贫血。”祝笃在一旁点头，“以前还有腰椎盘突出，但是现在好多了。”孟医生又问：“有没有脑梗过？”
祝敏和祝笃对视一眼，两个人默契的摇了摇头。倒是祝穆，略微尴尬的摸了摸脑袋，声音略低但足够在场的四个人都能听到：“四年前，有过缺血性脑卒中。”
“什么？”
“你说什么？！”
祝敏和祝笃的目光不可置信的落在祝穆的身上，“你确定？”祝敏和祝笃一人拽着祝穆的一根胳膊：“你怎么瞒着我们？！”祝穆一时间解释不清楚，目光向孟医生求救。孟医生也说：“祝医生，你母亲现在的检查结果还没出来，但是有脑卒中病史，这次的症状不排除是二次发病。”
孟医生说要等检查报告出来后再确定，他离开后，祝敏和祝笃两个人就像审犯人一样盯着祝穆。
祝穆从来没见过祝敏和祝笃这副模样，被血脉压制处在食物链最底端的他连忙举起手：“我招，我都招。”
祝穆说，穆传红四年前晕倒的时候祝笃在新加坡参观工厂和人谈项目，而祝敏那时候去了外省的一个讲座培训，两个人都有接近半个月的时间不在江坞，恰好穆传红就是在那半个月里住院的。
祝敏很生气，“那你为什么后来不告诉我们？”祝笃点点头：“对啊，你翅膀硬了是吧，就这么瞒着你姐姐们是吧？”祝穆垂眸，“冤枉啊，当时妈不严重，都没住几天院，和没事人一样，医生都说了不严重恢复的好，当时爸妈和我说，就跟小感冒一样，让我安心上学，也跟我说，你们在外面忙，小感冒就不用刻意跟你们俩说了。”那时候的祝穆还在念高中，陪床不用他。
他只知道穆传红住院了，晚上祝国荣要去陪床，所以家里就他一个人。祝敏红了眼眶，语气里带着从前从未有过的严厉：“那你真那么听话？让你不说和我跟姐说就不说？你平时怎么不见你那么听话呢？”祝穆叹了口气，“我当时真以为是感冒了，后来妈也好了，你们俩回来的时候，妈出院都好几天了，不和你们说，你们也没发现妈生病了。”祝笃和祝敏对视一眼，回忆起那段时间，她们有各自要忙的事业和学业，的确没有经常回家，而且出差回到江坞后，也是隔了几天不忙的时候才回家的。那时候的穆传红，的确和平时没有区别。
反而在她们面前，表现出一副特别健康的模样。祝敏想了想，似乎就是从那次出院之后，穆传红才开始染头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