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户川柯南在踏进教室门槛前就想叹气。
他现在还是江户川柯南,挂着七岁小孩的户籍,不管怎样焦虑和恐惧都必须把这份生活维持下去,保护这岌岌可危的平衡,哪怕组织的暗影已经在东京游走,他和灰原哀也必须在笑声里隐藏着真相——然而名侦探的直觉警告着他自己,这种暴风雨前的平静不会持久,那份把自己隔离在外的危险总会降临到每一个人头上。
然而今天他进门时,教室里不再是往日吵吵嚷嚷的打闹,反而一片窃窃私语,孩子们心照不宣地交换眼神,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秘密两个大字,可惜水平显然太低,让人一听就知道他们在讨论什么了。
“若狭老师要离职了?你们怎么知道的啊,今天上午不是还有她的课吗?”他刚放下书包椅子就被灰原哀从桌底踹了一脚,嘴角不由得狠狠地抽搐了下,“干什么,搞这么神秘?”然而他其实还是压低了声音。
“这个消息是我带回来的。”女孩摊开对她来说无聊透顶的课本,表情平静地透露机密,“我来学校的时候刚好跟了她一段,那个方向应该是校长室,但班里和学校最近都没发生什么需要上报校长的事情……以表情和装束来看,她要去辞职。”她也算是故意告诉班级里的同学,这样灰原哀的形象就是普通而有好奇心的八卦孩子罢了,毕竟她也只知道自己的跟踪很可能被发现了。
若狭留美在那次春游上的异常表现,他们可还没忘。
“总之,如果若狭留美真的有问题的话,要么她决定把行动转入暗中,要么她打算离开这座城市。”灰原哀警告性地瞟了一眼堪称惯犯的名侦探,“不要上去沾染太多,盯着她的人或许可不止我们两个。”
“知道了——”
柯南拖长了声音回了个半月眼。他也不是每次都是主动惹事的好吗,有时那是身不由己,或者纯属别人自己想撞上来,那怎么能怪他啊——结果在下一个课间,那个被灰原哀点名提醒的危险真的自己撞上来了,物理意义上的撞。
“……若狭老师?”摔了一个仰倒的柯南第一反应是去捡散落一地的试卷,第二反应才放在撞倒自己的人身上。以他的反应速度哪怕是拐角也不可能和人撞上……除非是对方完全脱力,彻底偏离了他对对方反射动作的估算。
他看着若狭留美扶着墙站稳,披散的长发下,眉心一闪而逝痛苦的皱痕,悬在半空的左手甚至企图摁住太阳穴——但她最终只是随手捋了捋长发,表情稳定下来,带着一贯笨手笨脚的茫然:“啊,是江户川同学啊,不好意思,我看不太清楚右边的路……课间要结束了,你把作业交给老师后快回去上课吧!”
然而捡完试卷的男孩并没有立即离开,反而迷惑地看着她的右眼:“可是下节课就是老师您的了啊……难道您真的要辞职了?”
拐角安静了一瞬间,若狭留美低下头。柯南看不见任何动荡。
“烦死了浅香,比厄科还烦人……小孩子少管大人的闲事,快回去上课。”再次抬起脸时一切自言自语都止住,若狭留美已经把厌烦挂在了脸上,不爽的心情一目了然,但凡有点眼力见的都会退开——而她本人离去的速度比柯南还快。
抱着试卷的男孩凝视着她匆匆离开的背影。厄科,一个简单且不可能听错的单词,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松雪幽担任情报员的代号就是厄科——若狭留美原来和那些人扯上了关系吗?而且这副痛苦的姿态,以及前后判若两人的态度,很难不让人联想到一种叫精神分裂的疾病。
最重要的是,刚才那副嚣张的姿态,让他想起一个本应该死去的人,那个在夜色里坠向大海的魅影,咲,她和另一个名字浅香应该也是主次人格的关系。
……所以,若狭留美就是魅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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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个相安无事的白日过去,柯南再次确保电脑里的加密资料没有被入侵窃取,按例跑去找灰原哀讨论,然而走到地下室门口就被阿笠博士拦住了:“柯南啊,小哀在做很重要的实验,估计是又要等到半夜的,你要不明天再来吧——”
门内忽然一连串的暴响!
“小哀!小哀!”阿笠博士的反应比柯南还快,输入密码后直接往实验室内冲去,但等柯南跟上后才发现博士一直站在某条线的后面,全身标准防护服的女科学家慎重地朝他们做了个手势。她要他们保持安静。
下一步,她把试管内逐渐冷却的液体轻柔地放在了试管架上,温度计测温,另一根试管内的物质被她小心地添入——这回没有发生任何反应,液体安稳地混合在一起,静静地停在她眼前的试管中。
“这种奇迹……我的神啊……”
雪莉近乎思维停滞,窒息到手抖,灰原哀却想要流泪,即使她明明该狂喜。多少次失败,她为这次成功支付了多少次失败,没有人记得,她是在赎罪的荆棘之路上爬行,可当终点出现时,为什么她还是想痛哭呢?
一份解药,可以抵得过几个灵魂?
“我成功了。”摘下头盔,她没有看向任何人,目光久久停留在指尖,“第一次成品,没有立刻分解,但具体效果完全不明,只能用人去试……具体数据还有待分析,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复刻第二份。”
现在的可实验体只有三个人,她,工藤新一,以及消失了踪迹的池青,从理智和效率来看,最合适的人只有工藤新一,把池青找回来显然不现实,而如果药物有问题而导致人死亡的话,死去一位侦探和死去一位科学家比起来池青肯定会选择前者……但她难道能和以前一样冷酷无情地下令服药?
“让我来吧。”
实验室内的寂静其实只维持了一秒,在读懂这一幕的第二秒,名侦探跨过了那条线,坦坦荡荡地伸手,是完全无可驳斥的态度。宫野志保能想到的问题,工藤新一当然也能想到。
“我是最佳人选不是吗?”男孩平静地看着别过脸的科学家,“一直被这个躯壳所束缚,我也想踏进那个战场发挥一点作用啊,不要有太多心理负担,你是在帮我的——宫野志保,你已经是在救人的了。”
你已经是灰原哀,是可以露出笑脸的人,早就不是单纯的雪莉和科学家了,你可以逃避,可以做你的孩子,但你终将迎来审判,不管是法律还是你的内心……而我们总有一天会走到终局。请珍惜现在的快乐。
“为了公众的利益我很乐意迎接死亡。”少年侦探笑了出来,“为了胜利也一样。”
宫野志保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忽然转头离开了试管架。
她拦不住死亡,不管是杀人的人,还是赴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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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工藤新一重新诞生的第二个分钟,池青就知道了这件事——因为工藤新一自己主动打来了电话,劫后余生的狂喜下,昏头胀脑以及浑身上下骨头阵阵的疼都被暂时忘记:“池君!灰原的药成功了!”
被重大消息砸了一头的池青瞬间表情空白。
“怎么回事。”鹤见业收回扼住咽喉的手,从明石龙吾的身上起开,被反手压在训练场上的人终于能跌跌撞撞地爬起来,脖颈上的手印清晰无比。自从鹤见业苏醒后,明石龙吾不幸沦为了唯一的复健陪练,每天在训练场上摸爬滚打,而刚熟悉身体的组织前topkiller显然不怎么能控制力道。
咳,总的来说,最近池青一般避免与明石龙吾直接互通记忆。
工藤新一恢复了,应该是永久的。池青和鹤见业交换了个眼神,这条令人麻爪的消息堪比水下鱼雷,要是他那个样子被组织注意到了……东京会炸的,绝对,这可是条连锁反应链。
“池君,你好像没有了拒绝我加入计划的理由。”名侦探欢欣鼓舞的声音隔着话筒也清晰无比,“父亲对我的准绳不会因为我是柯南还是新一而改变,但你不一样的,对吧——你会拒绝工藤新一吗?”池青不会拒绝任何可以增添的力量,拒绝柯南只会因为行动上的不便……但他现在是工藤新一了,他已经学会利用别人的利用。
“……好吧,你赌对了。”池青不得不思考起接下来的对策,这一步可以说罕见地打乱了他的计划,“我的确不会拒绝工藤新一,所以为了你的小命着想,我已经替你订了明天中午的飞机,马上来美国,当然,柯南这个身份消失松雪幽会负责的。”
“太乱来了,十七岁的孩子,身手和心性都不适合,要是他死掉布局都会乱套的。”明石龙吾站在离池青至少几米远的地方,确保话筒收音收不到他和鹤见业的闲聊。最近工藤家与fbi的合作愈发深入,贝尔摩德也青睐他,更何况工藤赤井与黑羽家都有交情,死掉一个工藤新一不知道会掀起什么风暴。
但真的要让那种光辉者亲身踏入泥潭吗,脑浆溅在脸上的感觉,可不是每个人都能适应。工藤优作的态度一直很明确,虽然他有才能,但他才十七岁,还是大人眼里的孩子,能不上战场的话当然尽量避免……很多事情可以,但没必要。
“那就确保他活着好了,我会负责他的。”束着高马尾的男人舒展筋骨,顺手重新理了理头发,闲适的表情显然没把这事放在心上,“但哪怕不指望他参与战斗,等他来了以后龙吾你也在训练场上指导一下他——至少要把逃跑和闪避的基本功学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