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亦乘避重就轻:“伯父没和你说?”
看来是知道。星回庆幸问对了人:“他对我只会报喜不报忧,可现在他除了我,没有别人了。”陆亦乘不想她担心,缓和道:“不是什么大问题,说到底,都是家事。”
星回咀嚼着他的话:“我舅舅?”
陆亦乘把所知道的情况告诉她:“最初是零售环节出了问题,直营店人事变动,销量下滑,频繁客诉,后来原料和代工企业又开始相继暴雷,所幸伯父处理及时,可新的上游合作商合作条件苛刻,又处于磨合期,问题层出不穷,致使五星坊的资金无法回笼,前段时间,工人的工资都发不出来。”
难怪星开叙会抵押别墅,他从创业之初,最重视的便不是利,而是人。
星家产业不多,除了五星坊和这栋别墅,就只有星回那套四季公馆的房子和星开叙婚前住的一处房产。五星坊不比栗拓集团旗下任何一家子公司的实力,规模并不大,周转资金用不了太多,能让星开叙把别墅抵押了,星回就猜问题一定不小。
陆亦乘说:“我找人查过,发现是寒总在背后操控,伯父应该是知情的。”
可他依旧让星回尊重并记住舅舅的好。而还寒集团实力雄厚,寒梓利既要针对五星坊,一定会不遗余力要把五星坊挤出市场,五星坊又是怎么扛到现在呢?陆亦乘抱歉地说:“对不起星回,在这件事情上,我没帮上忙。“如果只是资金的问题,他能想到办法,他父亲更直接找过星开叙,一方面星开叙并不接受注资,再者五星坊需要的是上游合作方,在这方面,他们确实有心无力。星回语气诚恳:“已经很谢谢你。我了解我爸,他有自己的坚持。”
星开叙不愿扩张五星坊,他说:“我能力有限,精力也有限,脚步太快我跟不上,会失去对五星坊的掌控。”那时的五星坊或许就不是星开叙要发展的五星坊了,他宁可保持五星坊现有的规模,也要保证产品质量与工艺,他说:如果可以,他希望把五星坊做成一个百年老品牌,五星坊可以小,但出品的一定要是精品。他因此对合作方要求很高,宁缺毋滥。
星回独自在房间待了很久,才拿起手机输入寒梓利的手机号码,又在拨打的最后一刻放弃。说什么呢,请他别再为难前妹夫?如果这是她几句求情能解决的,五星坊就不会陷入困境。她也不能替父亲妥协。父亲的坚持即便是错的,他必然能承担后果,她没有立场替他决定什么。星回确认了下自己工资卡余额,在心里盘算,要抽空去一趟银行,把四季公馆那套房做个抵押,再给父亲凑出一笔钱。贷款额不能太大,月供要是她能负担得起的。她相信父亲能度过难关,可她也要做好最坏的打算,那套房是他们父女最后的退路。
栗萧里的信息在这时发过来,他问:【在哪儿呢?】星回把两人的对话框划到顶,总共没几句对话,心中不知怎么空了下,【在家。】
栗萧里又问:【今晚不回四季公馆了?】
星回才注意到时间不早了,她拿起包下楼,边回复:【回的,一会就到。】
那边只说了声:【好。】再没别的话了。
星回不及多想,匆匆和星开叙打过招呼就走了,推开院门时看见下午送自己回来的那辆车停在不远处,她以为自己的视力又出问题了。
见她出来,故十方把车开过来:“先前你说平时住四季公馆,我猜你回来是想问伯父弟弟的事,明天又是工作日,你应该还是要回去,就没走。”
他等了五个小时不止。星回躬身,手搭在车窗上,隔着一个副驾的距离看向驾驶位上的人:“这要不是亲哥,都说不过去。”
故十方稳如泰山:“你要是愿意喊一声′哥'’,那可正合我意。”
他先前关于妹妹的说词没有逻辑漏洞,星回都信了,此刻一秒推翻。可他不承认,直觉又告诉星回他没恶意,她对他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信任,便不再强求,只在上车时声明:“等到某天,我突然心头大亮记起所有,发现不是你说的那样,我肯定会生气。”
故十方透过后视镜看着从院里出来的星开叙,边启车,“我希望,你有和我生气的机会。”
先被气到的却是栗萧里。
星回没想到,昨晚还和自己隔着几小时时差的人,此刻竟在楼下等她。当故十方的车停稳,星回看到那辆不陌生的宾利,说不惊喜是假的,惊喜之后便是一瞬的慌乱无措。
她刚刚还说自己在家,明明是事实,转眼却被故十方送回来,就有撒谎那味儿了,不好解释,她今天已经没有心力应对任何。
栗萧里正用手机查看邮件,经司机提醒透过后视镜看见星回朝自己的方向过来,眼角眉梢都是笑意,下一秒见故十方从车里下来,她的脚步又明显慢下来,像是犹豫了,笑意就不达眼底了。
前一晚故十方听傅砚辞说过栗萧里出差不在南城,近而下午医院的事情发生后,他才不顾星回的疑心等在星家别墅外,怕的就是再有什么突发情况,她身边没人照应。现阶段,只有他清楚星回的状态,他不多留心,还能指望谁?
他跟在星回身后走到栗萧里面前,搭了眼脸色不佳的栗总,先开口:“我就一句:她今天状态不好,请你控制住自己的负面情绪。”
树叶被风吹的沙沙作响,昏黄的路灯照不亮整条路,故十方站在夜色里,周身掀起一股与医者不符的陌生气场,话一出口更平添几许强势,压迫感扑面。星回急切发声:“故医生!"阳止的意味明显。今天于她确实不是愉快的一天,可这样的维护之语只会加深误会,让栗萧里不快。她不想惹栗萧里不高兴。星回一字一句:“谢谢你送我回来。”
“相比你在医院里对那个孩子的帮助,不值一提。“故十方说这话时线视没有离开栗萧里,目光沉静有力,像在等他表态。
连日来反时差的高强度工作让栗萧里的身体累到极限,嵌在眉宇间的倦色想遮都遮不住,故十方的率先发难却让他的眉眼在这一刻冷得尤显尖锐。
对视须臾,栗萧里冷淡开腔:“人说话要有立场。你对我说这番话的立场是什么?”
故十方被反将了一军,逻辑丝毫不乱,当即还回去:“我差点忘了,相比我首诊医生的立场,栗总现阶段连发脾气的立场都还没有。至于那些低级误会,更不该发生在栗总身上。"他话里有话:“毕竞,背调这种小事都不需要栗总亲自做,又有什么不清楚呢?”
他是在内涵自己调查他?路灯笼罩下的栗萧里绷紧下颌。
故十方不再看他,侧眸嘱咐星回:“记住,中医西药,都不如睡觉。好好休息,天大的事都等睡醒再说。"说完款步离开。
他把星回在医院帮小男孩的事摆在了前面,俨然一副他顺路送人的架势,解释了两人一起回来的原因,让栗萧里无从深究,至于其它,待星回想说时,再说不迟。有些问题要选择共存,缓慢解决。是故十方的处事之道。星回回过味来,心中感激。
栗萧里却是生平头一回吃了一记闷亏,心里微妙地生着气,无奈发作不得。他舌尖抵着牙关,心梗半天,不知道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