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没有关严实,一推就开了。
于二没敲门,只是推门之后快速进去,又把门合上,才对屋那边压低声音喊道:“五叔,在吗?”
里面传来一声拍打的动静。
于二往里走,观察周围。
五叔跟他们一个姓,或许几百年前是一家,现在并没有亲近的血缘关系。能认识,是因为五叔以前在他们家当护院。
五叔看上去不魁梧,却瘦而不弱,年轻的时候给人扛货卖力气积攒家财,后来给他们家当护院。
上一次来的时候,这个小院里被打理得井井有条,也热闹,有老人小孩,有妇人的呵斥。
如今过来,小院里已经空荡,近期留下的脏污和杂物没人收拾,屋里还传来一股血腥气。
于二没进里面去,站在屋门口。
屋里光线较暗,于二往里走半步,才勉强能看清楚。
有个瘦高的人影靠着墙,坐在一堆杂物中,露出来的手臂上有伤,正在流血。地面滴落的血迹有部分已经干涸。也不知道在这儿坐了多久。
于二见状悄然往后退了半步,才道:“五叔,谭县令说过,受伤了要及时包扎,不然容易染上邪气。”
坐在那儿的人声音嘶哑,只是笑了笑,没别的反应。整个人带着一种“死就死,随便吧”的颓废。
于二能理解五叔现在的心情。
他找人打听过,半月之前,五叔跟其中一个民间势力的头目做了交易,五叔会留在城里当打手,直至拿下东三街,以此换取一些粮食和物资给妻儿父母。
谭县令组织的队伍离城那天,五叔把亲人送进北上队伍,还真回来当打手。
于二道:“听说昨日,东三街已经被你们打下来了。”
那边没回应。
于二也不在意,看看周围,压了压声音,道:“五叔,想北上吗?”
坐在那儿的人猛抬起头:“可以北上?!”
“有个路过的队伍。我刚刚出城去试探过了,是个小队伍,人不多,但瞧着都是有身份的人,还有个县尉。
“不过那个书生更好说话,他在北方有亲戚当武官,咱们过去了应该能安置下来。虽然和谭县令他们去的未必是同一个地方,但只要能安置下来,五叔你以后就有机会再次见到婶子他们。”
于二声音不大,但足够让对方听清楚。
“真的?”五叔干哑的声音有了些力气。
“明天天亮时,城外见。别让人知道。还有,你伤口先处理一下吧。”
于二不多留。
如果五叔已经染上了邪气,那就是命!
待于二离开,坐那儿的中年人才反应过来,猛地起身就要去洗伤口,又突然记起谭县令在的时候叮嘱民众的那些话,于是先用干净的布把伤口擦了擦,包起来。又费了好大劲才燃起火堆烧水,烧热之后也不等凉,取了布巾来清洗伤口,疼得呲牙咧嘴的。
但整个人有了精神。
他这段时间想家人想得要命,就憋着一口气把许下的诺言完成,然后回到家里自生自灭。
没想到突然看到希望,可不能在这个时候倒下!
北上啊!
于二说得对,只要去了北边,只要能安置下来,以后或许还有机会见父母妻儿!
从五叔家出来,于二又去找了几个人。
只是试探之下发现,这帮人不靠谱,心性都变了,不知道是不是被那几个民间势力洗脑,都想着秋末到春初这段时间,盯那帮由南往北路过的富户豪族。
去年就有不少富户北迁,谭县令跟人交易过粮食药材,过程不知道,只听说交易很快。大家觉得应该挺简单的,他们思来想去就那么几个手段——
若是对方人少,直接把物资吞下。要是对方人多,那就以礼相待,赚一笔。如今县城可是他们的地盘!
于二见状,没跟那几个多说,应付几句立刻回家,通知兄嫂收拾东西明早跑路。
他们现在手里是没粮,但可以用家里剩下的物品去换。带不走的都可以拿出去换,换不了粮食就换赶路需要用到的别的物品。
只是要做得隐蔽、分散。
几口大水缸都拿出去跟人换食物。
寻常居民手里肯定没多少东西,但是那几个民间势力团伙的成员,多少有点存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