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第35章
牛车总共六个人,每个人都背着背篓。张希瑶坐上牛车,整个人都处于发羊癫疯的状态。这叫什么破路也太抖了。快把她的胆汁颠吐出来了。陆氏给她取了一块饼。张婆子这回没做豆饼,也是怕他们在路上放屁,回头再影响同车的人。这是掺了一小部分麦麸的面饼。里面还切了些黑疙瘩,切得碎碎的,虽然颜色不怎么好看。但是吃进嘴里,有滋有味儿。陆氏还从菜地拔了几颗葱,就着饼一起吃。吃完面饼,张希瑶胃口好很多,她靠在陆氏的肩头。她原以为路这么颠簸,她会睡不着,事实上,她睡了一路。
到城门前,陆氏将她推醒。张希瑶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很快就看到城门前不少百姓挑着担往里走。
张二伯看着张希瑶满脸羡慕,怕别人偷他的鸡蛋,他将背篓抱在怀里,一路上都不敢睡。
张二伯问了赶牛的把式什么时间回去。
牛把式告诉他们,明天这个点,他就会回去,“再晚,回家天就黑了。千万不要错过时间。”
张二伯道了谢。
三人背着背篓,在城门前排队。
城门很宽敞,但有一大半的路是给车辆行驶。在他们排队的时候,一辆华丽的马车从城里出来。
张二伯低头看了眼身上的衣服,这已经是他最体面的衣服,没有一个补丁,每次穿后,他都要爱惜叠放整齐塞到柜子里锁起来。可是他没想到汴京城大户人家的马夫穿的衣服都比他们三人体面。
张二伯的关注点在衣服上面,陆氏就观察四周,女子很多,城门前也有不少姑娘腰上垮着篮子在叫卖。
有的是卖饮子,有的是卖酒,有的卖茶。还有的卖胭脂水粉。声音清脆,与客人说说说笑,快活极了。
张希瑶也在看,她看的是来来往往的行人。观察他们的穿着。估摸他们的财力。这也是她的职业病。可是到了古代,她对服饰的价值不怎么了解,就需要重新练习。
很快轮到他们,每人交十文城门费就进了城。如果赶牛车进城,价格还会更贵些。
张二伯交了钱,一脸肉疼,“怪不得老三以前赶考,从来不让我们跟着。这才进城,咱们就已经花了快一百文了。”牛车也是十文一人,再加上进城费,三人是六十文。也难怪张二伯会心疼。张希瑶看了眼天色,大概估摸一下时间,差不多是下午两点。“我刚问了老把式,城门宵禁是三更。咱们时间还早。可以逛逛夜市。“张二伯老早就听人说东京夜市灯火辉煌,他好不容易来一回,当然要凑凑热闹。张希瑶觉得可行,“走吧!咱们先找个帮闲问问哪里有药铺。”他们时间有限,肯定不能像没头苍蝇到处乱逛。万一冲撞到贵人就不好了。张二伯也知晓其中的厉害,他忍着肉疼,在附近看了看,在靠墙处找到一个穿着还算体面的帮闲。
看到三人,他不不屑地哼了哼。
像这种人平时服务的都是纨绔子弟。像张二伯三人一看就是泥腿子。赏银给的也少。
张二伯肉疼掏出十文钱,向他打探两件事。虽说钱少了点儿,但是问句话,又不需要他带路。帮闲接过钱,在手里颠了颠,“问什么呀?”
“我想问哪个地方收鸡蛋?”
帮闲看了一眼他背后的篓子,直接告诉他,“哎哟,你这个点来卖鸡蛋,早市早没了。这样吧,你去南御街东侧最靠近州桥的地方,那边有许多饭馆。仁么张家酒店,王楼山洞梅花包子、李家香铺、曹婆婆肉饼铺、李四分茶店,一直排到朱雀门,你就是一家家地问,总有一家能吃得下你这些鸡蛋。(1)”张二伯眼睛一亮,不停拱手道谢。
帮闲抬了抬手,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第二个问题是什么呀?”“我想找医馆。越有名越好。”
帮闲笑了,“那可巧了。咱们汴就有两大闹市区,一个是州桥南的南御街中段,另一个是土市子。(1)州桥对面就相同寺,土市子就在相国寺后面。曹大街与马行街相交的地方。土市子往北是马行街,街两边有众多的医药铺,一直到旧封丘门。你一路问人就知道了。”
张二伯正要朝他拱手道谢,他却看到一辆马车停下,巴巴就跑过去,隔着车帘冲对方作揖。
张二伯三人在原地徘徊,“往哪走啊?”
张希瑶指了指大路,“我听明白了,既然是闹市区,肯定人流很多。咱们顺着那人潮往前,一路问人就是。”
张二伯点头,他也不敢随便问路人,就问路两旁的小二。有的小二牛气哄哄,不仅不告诉,还骂他们没眼色。也有的小二是热心人,好心给他们指路。
三人走一路问一路,走错好几个岔路口,又折回来。终于到了帮闲口中的土市子,也找到马行街附近的药铺。
这条街两边坊巷纵横,人烟浩杂,来来往往的行人络绎不绝。那帮闲说得对,这儿还真是一长排的药铺。有“时楼大骨传药铺”、“金紫医官药铺”、“杜金钩家”、“曹家独胜丸”“山水李家口齿咽喉药”“大鞋任家产科”、“张戴花洗面药”“国太丞张老儿"等等。(1)光看名字,张希瑶不确定哪家会用到蝉蜕。她不是学医的,不知道这东西能治什么病。
她在外面看了一圈,其他药铺治的是专症,这个“国太丞张老儿”好像挺有牌面。说不定是哪个御医退休出来开的药铺。她背着篓子进了药铺,负责抓药的药童看到他们三人,一看就不是治病的。当张希瑶拿出知了猴,他喊了大夫过来。
大夫仔细打量背篓里的蝉蜕,“全卖?”
“对!”
大夫报了价,一斤八百文。
这价格一出,张二伯直接打了个嗝。他之前听二郎说过镇上给的价格。二十文一斤,阿瑶不肯卖。家里的孩子觉得能卖钱就行。为什么还要拿回来。孩子们还拖他进镇上卖了,得知侄女要来汴京,他就让孩子们再等等。谁能想到,只是多走三个时辰的路,居然翻了四十倍。那个药铺大夫很黑啊。专骗他们这些贫苦老百姓!
他还在这么愤慨,张希瑶已经从筐子里掏出蘑菇。红菇是药用菇,要是这大夫认识,兴许能卖高价。可是大夫看了半天摇头说这不是药。又看了篓子里的松茸等蘑菇。他提醒他们可以明早去东华门的市场,那边是皇宫采购的地方。像这种贵重的新鲜蘑菇可以送到那边卖。
如果他们赶时间,可以去州桥南的食肆,那边有许多饭馆。价格肯定要比宫里给的低。
张希瑶朝对方道了谢。
大夫给称了重,总共是两斤三两。找了二十来天,装了满满一大背篓,居然只有两斤三两。这东西也太轻了。
大夫怕他们拿着不方便,特地给银角子。就是形状有些奇奇怪怪。张希瑶出了药铺,又去第二家,先是问蝉蜕价格,倒是跟之前那家差不多。问到收不收蘑菇。大夫看了之后说不收。一连去了四五家皆是如此。有一家药童直接拿着布在门口撵人,嘴里骂骂咧咧,“哪来的药花子。这是你们能来的地方吗?看病!你有银子吗?!”张二伯以前只在镇上待过,看到对方这么凶,就有点打退堂鼓,“阿瑶,这些蘑菇是吃的。不是药。咱们就别费功夫了吧!”张希瑶觉得那客商能将红菇卖到汴京。五十文还有得赚,肯定不是当蘑菇卖。一定是当药卖。
不过她也知道二伯是被这些看人下菜的药童凶怕了。他们进店不看病,只为了卖蘑菇。药童脸色就不怎么好看。说话也不好听。张二伯也是要脸的人。被一个半大孩子骂,他气不过。又不能跟对方吵。张希瑶也没跟对方吵。直接无视对方,把对方当隐形人。就这么一路问,她让二伯在外面等。她一个人进去就行。
张二伯不得不佩服侄女的厚脸皮。她好像一点也不在意这些人的冷脸。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在"时楼大骨传药铺"里,这个掌柜收红菇。张希瑶不懂药,所以她不知道对治疗腰腿疼痛、手足麻木、筋骨不适、四肢抽搐有很好的疗效,在被制成“舒筋丸”。正是“时楼大骨传药铺”独家秘方。(大夫问她从哪找到的。
张希瑶也没有瞒着他,“这是我自己采的。之前一直卖给客商。不过他一年只能来一次。最近家里要用钱,我就做主拿来东京,看看有没有识货的人。”大夫点点头,伸了一巴掌,“以后你有这个红菇,尽可以全送过来。我都收。我每斤给你一百文。”
比那客商给的价还翻了一倍。张希瑶觉得客商并不贪。她朝大夫道了谢,将红菇全卖了。
她在外面喊了张二伯和陆氏。
得知这蘑菇每斤值一百文,两人压下心头的喜悦。开始为接下来的发财路而开心。
这里只有二十四斤,大夫给了二两银子和400文。从店里出来,张二伯朝张希瑶翘了个大拇指,“阿瑶,还是你能耐。你怎么就不怕他们寒毶呢?”
像阿瑶这个年纪的姑娘该是面皮最薄的时候。被人讲几句都要哭鼻子。可阿瑶被人嫌弃竞半点不生气,反而笑脸迎人。张希瑶失笑,“二伯,尊严值几个钱啊。只要能让我发财,被骂几句算什么呀。只有穷人才面子,有钱人会把面子踩在脚下,甚至为了赚到钱可以′不要脸。”
她上辈子为了业务给富婆当贴身保姆,给富婆照顾猫猫狗狗,虽说尊严没了,可是她得到的也多啊。
只要结果是好的,过程怎么样根本就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