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木广美!翔太已经死了!被你害死了!如果不是你坚持跑去买什么鬼玩具,把他一个人留在车里一一”
“……大嫂,人死不能复生,你别这样。”“广美,听妈的,你这是要遭天谴啊!”
彼时,劝说的声音此起彼伏。
但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宅邸内的气味愈发难闻,劝说的人逐渐减少。在经过试图强行动手,却被妻子雇佣的保镖赶出来后,作为丈夫的铃木一郎也彻底放弃。他直接带着小女儿离开,隔天就通过律师,寄来了离婚申请。然而铃木广美不在乎这些。
她只是一动不动地守在床边,痴痴地注视着′睡'着的小儿子,等他醒来。直到半个月后,铃木翔太的尸体开始发黑,牙齿与指甲开始脱落。而直至这一刻,铃木广美想的也只是一-用一些专业的防腐手段,让儿子陪自己更久一点。
再一天、再等一天,她的孩子一定会醒来。“区!咳咳……胡堂主,这尸体到底放了多久!呕一-!”停尸房内
当男孩被人从裹尸袋里抱出来时,作为助手的工作人员终于忍不住干呕一声,冲到外间大声呕吐。另一位也受不住地摆手,对胡桃比划了一个′实在对不住′的手势,跟着离开。
于是,偌大的空间内,只剩下胡桃一人,与浑身赤.裸、安静地躺在冰冷解剖台上的尸体。
“‖‖″
到底是母亲,亲眼见到自己珍视的孩子,被当做避之不及的垃圾,铃木广美心如刀绞。
“翔大太……
女人哽咽一声,她想要掀开透明的挂幕,靠近解剖台。然而,她左脚才刚迈出,就被少女的一声难得严厉的清喝,钉在原地。“站住!”
“铃木女士,这是你同意的条件,那就好好看着。”停尸房内
胡桃穿着一身类似手术医生的蓝色隔离服,往日的黑色的双马尾利落地扎起,塞进手术帽内。她脸上戴着口罩,看不清此时的表情。唯独一双梅花状的红瞳暴露在外,抬眼望来的瞬间,少女的眸光凛然似刀,在灯光下泛着冷厉如寒风的威严。
对视的瞬间,铃木广美一僵,像是被吓得定住一样,不敢动了。她只能呆呆地站在原地,通过透明的隔离幕布,看着胡桃一点点用工具擦去尸体表面的粘液,清理干净口鼻里的渗透物。而当铃木翔太的身体被翻过来,露出背后一片腐烂的血肉,甚至隐约能见到里头蠕动的虫卵时,铃木广美短促地倒吸一口气。她像是感同身受一样,痛苦地捂住自己的嘴巴,浑身颤抖,眼眶里溢满泪水。
也正是这个时候,她听到胡桃的嗓音传来。少女冷静的声音穿过排气扇的嗡鸣,清晰地落进她的耳中。“铃木女士,低温无法阻止尸体腐烂,只能延缓破溃的速度。”“一般来说,人死后24小时,尸体不再僵硬,尸斑变绿;48小时后,尸体会开始膨胀,全身血管出现腐败的静脉网,体内产生气体。”(①)“72小时后,死者体内的气体逐渐增加,尸体四肢和躯体大幅度膨胀,出现巨人观现象。这也是为什么,大部分遗体修补,最好在三天内完成。”(①)“无论是谁,遗者总是希望自己干干净净的。每当家里人想起自己时,他都是最好看、最体面的模样。你说呢,铃木女士?”铃木广美没有回答。
此刻,她正用力捂着嘴巴,然而哽咽与抽泣声依旧从指缝中渗出,让她说不出一句话。
从始至终,胡桃的语气都是冷静平淡的。但当它落在女人的耳中,却如同一下下的鞭笞,甩在她的脊梁上。
就好像有个声音在她耳边说一一
【你觉得他会痛吗?】
【他本不必受这些罪。】
【如果他会疼,那你又会感觉到痛吗?】
“我一一我、”
停尸房外,铃木广美靠在墙边,止不住地抽泣。然而即使如此,她依旧没有移开眼睛,女人的目光透过早已模糊的视线,不舍地落在小儿子的脸上。
…她知道的。
她一直都知道的!她的儿子已经死了,再也不可能醒过来了!可是、可是,她舍不得啊,她舍不得啊一一
她是那么想再抱抱他,多看他一限,再听他喊一声……“在整个过程中,眼睛是最先被破坏的组织。”胡桃清冷的嗓音继续传来。
她像是听不到家属的哭泣般,仍旧不紧不慢地说着。“遗体的皮肤会变得松弛,最后就像一件人皮大衣一样包裹着尸体,甚至轻轻一扯,全身皮肤都会扯下来。”(①)“然后腹部开始膨胀,尸体一点点变得像肿胀如巨人,直到彻底看不出生前的容貌为止。”(①)
胡桃在铃木广美的抽泣中,冷静地、语气近乎冷酷地说着。但她手上的力道很轻。
此刻,遗体初步的清洁修复已经完成。胡桃脱掉手套,取过一旁的乳液与高度遮瑕膏,将它们均匀地刷在铃木翔太的脸上。于是,在母亲颤抖地注视下,男孩脸上的尸斑消失了。发黑的皮肤重新恢复红润色泽,脱落的牙齿被接上,眼睛粘贴上眼睫毛。而当它换上生前最喜欢的衣服,戴上黄色的兜帽后,数小时前,那具破败的尸体,重新从它变回了他。
小小的男孩安静地躺在解剖台上,穿着干净的衣服,好像随时都会睁开眼睛。
就在这时一一
泪眼朦胧中,铃木广美仿佛真的看到,自己的儿子醒了过来。他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稚嫩的脸庞扬起,对自己露出灿烂的笑容。“妈妈!你看!天上的星星出来了,我抓一颗给你好不好?”铃木广美哽咽着。
她用力抽动喉咙,终于艰难地开口,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可、可是,妈妈看不到,宝贝,星星太高了,妈妈抓不到。”“没关系,跳起来就好啦!”
“妈妈你看,我飞起来了,我去给你抓星星!”稚嫩的童音欢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