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一次,回答他的却是一片寂然。
胡桃和太宰治都闭上了嘴。
两人谁也没有开口,直到男人绝望的吼声越来越微弱,直到一阵微风吹过,那最后一点残缺的头颅,也与回声一起化成灰烬,消失在夜风中。而后,空旷的游乐园安静了下来,重新恢复夜色的宁静。“所以呢,阿桃,那些孩子们的遗言是什么?”太宰治走到胡桃身边,将手中的白缨枪还给自家堂主。“唔,这个嘛一一”
胡桃闻言眨巴了一下眼睛。
她卖关子地拉长尾音,在太宰治的注视下忽然弯起笑容,理直气壮地两手叉腰,公布答案。
“不知道!”
“客卿,就算是孩子,也有一些秘密不想被大人发现哦!”太宰治一愣,没想到会得到这么一个回答。他与胡桃对视片刻,随后,像是被堂主小姐的笑容感染般,太宰治也忍不住跟着弯起鸢瞳,失笑出声。
在这之后,两人没有再闲聊。
游乐场闹出的动静太大,他们必须抓紧时间,赶在警方与工作人员到来前,将孩童们的头骨转移,选择吉日重新安葬。至于孩童们最后的遗言一一
在清理遗物时,太宰治意外在塌陷的塔楼废墟里,发现了一个摔毁的木箱。里头存放的旧物翻到而出,洒落一地。看上面的字迹,应该那些孩子们的绘画日记。由于年代久远,日记的纸张已经泛黄,但依稀能看清其中的图画。上面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内容,都是一些日常的细碎小事。诸如今天吃到了甜甜的糖果、院长医生带他们去岸边钓鱼,以及大家共同约定,等来年夏天,再一起去夏日祭……
足足十二本,尽是这些无关紧要、却快乐的小事。唯独不同的是,在每本日记的最后,都夹着一张笔触不同,但内容相似的蜡笔画。
穿着白大褂的里见秀树站在中间,他的身边簇拥着怀抱玩偶的孩童,他们一起站在疗养院的草坪上,笑得非常开心。每一本绘画日记的右下角,都标注了孩童们最后写日记的时间。至此,这些孩子的遗言,也跟着浮出水面。答案的关键,还是MELAS。
很少人知道,MELAS患者除了全身剧痛外,还有一个症状,那就是′间断性失忆。但失忆的时间不会持续太久,通常在数日后就会自行恢复。然而,这并不是一件好事,它意味着另一个恶化的病症出现一一【颞叶癫痫】
换句话说,那些真正患病的孩童,曾在里见秀树看不见的地方多次病发,一步步走向恶化。
也正因为如此,才会有了这些绘画日记的诞生。孩子们试图通过日记,记录下每一天的回忆,不让院长医生担心。里见秀树曾说,这些孩子直到死,都在向他求救。但事实并非如此。
这些日记就是最好的证据。
根据日记上标注的时间,那些孩子直到告别的最后一刻,记录的都是开心快乐的回忆。
他们重病缠身,却比身为成年人的里见秀树,看得更加透彻。那些孩子们最后的遗言……恐怕是感谢吧。如果死亡无法避免,生命始终要迎来终结,那么至少在最后一刻,他们希望最让人担心的、总是满面愁容的院长医生能高兴一点,获得真正的自由。假如时光流转,假如当初的里见秀树,不曾与【深渊】合作,始终保留清醒的意识与感官。那么在人生的最后,他一定能听清那些孩子说了什么。他们说一一
………院长医生--!我们已经到终点啦!虽然很艰辛,也有过痛苦,但有努力过真是太好了!因为我们的终点和幸福是在一起的!")(①)【“谢谢你,院长医生!")
以上,就是里见秀树直到死,都没有想通的真相。夜晚,某处公共墓园内
太宰治静静地注视着手中的绘本,半响,他将这些日记重新放回木箱内,让它们与尸骨摆放在一起。
“怎么了,客卿?”
太宰治长时间的沉默,让胡桃有点奇怪地望来。“………没什么。”
太宰治笑着摇了摇头,轻声说道,“就是突然发现,阿桃你说得对。有的时候,孩童们宝贵的秘密,还是不要告诉成年人比较好。”尤其这个成年人,还是某个狠毒伪善、利欲熏心的院长医生。孩童们的赤忱如天上的星星,何其闪耀珍贵。无论如何,它都不该说与不珍惜的人听,被当成是洗脱罪恶感的工具。……嗯,虽然那位里见院长,如果真的知道真相,也不一定会开心心就是了。一一身为医生,却忽视了病人们恶化的症状。可见那位里见秀树,无论是作为院长还是医生,都是彻底的失格。“嗯嗯。”
胡桃欣慰地点头,一副′吾家客卿初长成′感慨的语气,“不错,客卿,你真是越来越上道啦。”
“本堂主甚是欢喜!”
太宰治”
“阿桃一一”
某个初长成的客卿无奈,他刚想说话,下一秒,发现胡桃的身形一晃,竟像是差点没站稳一样。
“阿桃?!"太宰治心中一惊,及时伸手把人扶住。“………没事儿。”
胡桃安静片刻,随即站稳,“暂时有些吃不上力而已。”应该是′迟滞之水′和部分死气的影响,回头睡一觉就好。胡桃收回搭在太宰治手臂的掌心,刚准备告诉对方不必紧张。结果她话还没说出口,又猛地睁大眼睛。
胡桃一脸震撼地扭头,看着太宰治忽然往前走了两步,随后背对自己,原地蹲下。
然后,某位客卿无比自然地抬起手臂,做了一个背的动作。“来,阿桃,我背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