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番外】张滔(完)
张滔有些不记得他们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以男女朋友的身份。是进部队第一年，闲谈时有人问起，这辈子有没有什么难以忘怀的瞬间。大多数人都以自己的亲情、爱情回答，张滔却突然想起高中时有一年的除夕，他们五个人一起去山上野营跨年。
山上的野吧里全是玩儿嗨了的年轻人，灯红酒绿载歌载舞，一路从屋内跳到了露台上。那天不知道玩儿了多久，零点钟声悄然将至，乱七八糟的烟花爆竹声在他耳边炸开，四处欢声笑语一阵欢呼，混乱中不知道谁眼尖看见了山坡观赏台上相依偎的人，“大家看那边，是不是有人在那儿表白啊？”“好像还真是,好浪漫啊！”
张滔靠在围栏上，顺着他们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不知是谁打了一束光过去，平台上的两人调了个方向,从他们这个角度看贴得更紧了。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形，笑意一下凝在了嘴角，张滔听见大伙儿起哄喊：“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
他愣着好半响没做出反应，旁边的人见他兴致不高拉他一起，“跨年就是这样才有意思，哥们儿你也喊一句呗，多热闹。”你也喊一句。
张滔牵强扯出一个笑容，双手拢在嘴角边，几度想喊出口却又几度哽咽，千言万语最后重化作了一句低咽。
“祝你幸福。”
他说那一天，看着青春里喜欢的女生和别人接吻拥抱的画面，足够让他终身难以忘怀。
战友笑他：“初恋的杀伤力果然够大。”
张滔围在篝火边低头剥橘子，笑而不语。
姜绵对他而言，从来不是难以释怀的初恋。她是他明知得不到却走不出来的结果，是一辈子唯一一次的心心跳。也许是看他一轮下来兴致都不高，有战友转移话题问：“你们都是为什么选择来当兵啊？”
有人说自己从小的梦想就是当兵，有人说父母让的，有人说好奇。轮到张滔，全场安静了一下，不知想到什么，他忽地笑了一下：“成绩不好。”
所有人都笑开了，笑着拿他打趣，张滔低眸浅笑着，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撒谎了。
为什么要当兵呢，张滔的思绪一下就被拉到了毕业典礼那天。偌大的操场上乌乌泱泱站满了人，毕业礼帽被扔得到处都是，姜绵不知道干什么去了，留他们四个人在槐树底下拍照。程渡拿着DVD指挥着他们的站位：“许哥不用动，滔儿你往前站一点儿。”他哦了一声，听话地往前站了站。
“那个女魔头，你往右边一点儿，靠这么近干嘛，欺对……左边点儿，再右边点儿，上面来一点儿，下去下去……”
“程渡！你找死是吧！"在他一次次无中生有挑刺后，陈思彤终于忍无可忍上前揍起他。
“唉哟！姑奶奶我错了还不行吗！”
好不容易正经一回又开始没了正形，许言琛颇为头疼地看着他们满操场追着打闹，巨形槐树下只剩下他们两人，张滔不知为何突然有些紧张，鬼使神差说了句：“姜绵怎么还不回来？”
话刚说出口他就愣住了，然而一切已经来不及收回，许言琛淡淡的目光向他投来，张滔觉得足有半分钟那么长，才听见他没什么起伏回：“她说回教室拿东西，应该快了。”
“噢、噢，好。”
他开始结巴，紧张到快吐了，许言琛那么敏锐，张滔怕他发觉自己龌龊的心思。可看他一切平静，想是并未发现。
才说完，他们身后传来少女“嘿！"的一声，许言琛比他先回头，看清她手上拿的东西后，笑着说：“是去拿这个的？给我们的惊喜吗？”姜绵眼睛弯成了月牙，脸有些红扑扑的，“是啊，不知道藏哪儿只好一直放在书包里，好害怕你们发现了，还好。”张滔目光落在她怀中几种不同的花束上，心底隐隐有些期待，他想看看自己在她心里是怎么样的一种存在。在操场狂奔了一圈的人也跑了回来，陈思彤激动得就差跳起来，“也有我的吗姜宝！”
“当然啦，大家都有哦。"姜绵挑出一束黄澄澄的向日葵给她，“这是思彤的，你在我心里永远像一个小太阳一样，温暖我。”“谢谢姜宝，你也是我的小太阳！”
陈思彤快哭着接过，程渡满脸兴奋挤上前，“我的呢我的呢！”“这个，红色满天星，代表了热情与勇气，就像你一直以来带给我的一样。”
这么一说他都有些不好意思了，略显娇羞小心接过。难得见他这一面，姜绵忍不住笑出声，转了个身去看下一个人，张滔手心微微发汗，在她递过来那接蓝色花束时仓惶接下。
“矢车菊，代表了遇见和幸福，遇见大家我很幸福。”少女柔声向他解释，张滔听见“遇见"和"幸福"两个词时，大脑有些发懵。因为这也是他想与她说的。
这样一来，她手里剩下的那束花不用说也知道是谁的，陈思彤带头开始起哄，许言琛看她像颁奖一样轮流派发，终于轮到自己，他稍微站直有了点儿正形，“给我的？”
姜绵点了点头，将花给他，还没来得及出口解释意思就被程渡抢了话：“这个我知道！雏菊，纯洁的爱。”
许言琛眯了眯眼，看向面前红透了脸的人，故意道：“是么？”“啧啧，许哥你也太坏了，明知故问啊你这是。“程渡揽过身旁一直沉默的人，“是不是，滔儿？”
猝不及防被他带了一嘴，张滔扯了扯嘴角，最终没说下那句“是”。因为他听见面前的女孩儿羞怯着低声应：“也可以是。”不是第一次听到她直白承认了，可张滔的心还是不受控制疼了一下，像被人用针密密麻麻的扎了个透。
好在很快，因为人员到齐开始张罗起拍照，单人照合照全来了一遍，轮到双人照的时候，不知为何他和姜绵先被推了上去，他有些拘束，反倒是姜绵落落大方，在听到他们俩中间可以再塞一个人时，主动往中间跨了一步缩小了距离。张滔紧张得咽口水，一动不敢动，最后成像程渡还笑他跟个木头人似的，只有姜绵替他解围：“站姿好标准啊，像当过兵的人一样。”说完转头笑着看他：“说不定真的可以考虑一下哦。”她说让他考虑一下，明明知道是玩笑话，毕业后看着能上末尾二本的分数，张滔却毅然决然选择当兵投身祖国。
边防苦寒，他一待就是将近三年，常年过节都回不了家，仍苦中作乐没有丝毫想离开片刻的意思，直到那封结婚请帖出现。他头一次向部队请了假，理由是探亲，谅他这几年来都无休，队里许了他近小半月的时间，坐上回家乡的火车，张滔心里百感交集。车窗外葱郁的树林逐渐被高楼大厦代替，时间飞逝，科技迅长，一切都跟他常年待的那个地方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