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在这几日,容焕阁内,日日有人同铺娘们打探那日的龙游发糕。
也不知道倒饬了几道嘴,竟传得神乎其神,连去容焕阁捧场过的高府世交,都派人来同高夫人打听。
“小神仙可要快些好起来,有身子的娘子们,皆等着你的发糕呢!”
高夫人调笑着,声音中还有些哽咽。
“我是什么小神仙,夫人快帮我辟谣罢。”见高夫人这般难受,莫姻还在同她逗乐,只是心中暗道:哪有我这样的神仙,连自己都庇佑不了,搞得遍体鳞伤。
想到庇佑,莫绸又肃起小脸,同高夫人说了一路上的异象,道出了自己的猜测。
“这还不是小神仙?”
听罢,高夫人知她从不无的放矢,很是重视,即刻派杏雏唤来了蔡管事。
蔡管事或因常年奔波在高府和庄子间,肤色黝黑,下巴上还留着一小撮稀疏的胡须,胡须下是看着就老实憨厚的厚唇。“近来农田可有异样。”
高夫人为莫姻擦着额间的细汗,似漫不经心地询问。
“无甚特别的,今岁暖得早,芥菜、菘菜都长得好,元宵还能多添两道。”蔡管事欣喜道,忽而似又想到什么,踌躇半晌,还是如实汇报:“就是低洼处的萝卜根竟被泡烂了许多,农户们辩说他们未多灌水。”
听罢,一旁的周妈妈忙上前,同高夫人耳语了几句。周妈妈出生农户,是有年子闹饥荒,被卖到了高夫人娘家的。因一直未嫁人,熬成了管事妈妈,陪着高夫人一同嫁到了高府。
但她被卖时,已是豆蔻,帮家里伺候了好几年田地了,自是知道萝卜根肥,除非是田地水分太多,否则轻易不会烂掉的。
听罢,高夫人让蔡管事退下,锁紧了眉。
见高夫人已是心中有数,莫绸凝神这般久,终是没了精力,睡了过去。
夜间,高大人又吃了酒。
方进府门,便被高夫人院中的忆梅请了过来。“娘子有甚大事?”
高大人摊开了手,等着袖莲伺候他宽衣。
说话间酒气喷在了袖莲脸上,袖莲忙躬身低头借解腰带,躲开了他口中发酵的酸臭味。高夫人亦离得远远的,见他宽了衣,还是不想应他,先赶他去沐浴。“杏雏,去拿些酪浆给官人备着。”
想着他若酒气难消,最后受罪的还是她,高夫人又吩咐杏雏去小厨房拎了罐莫绸在牧场做的酸奶。
这做酸奶的羊奶还是莫姻亲手挤的,原本有四五大桶,被那些个官差霍霍地只剩两桶,莫姻让她拿了一桶,她本都不舍得吃,倒是便宜了官人。因着莫绸受伤,高夫人心中气儿本就不顺,想罢,更堵得慌了。待高大人洗掉一身酒气,喝了酸奶压味后,高夫人又冷着脸押了他去净牙。折腾了三五道工序,高大人终是能上床了,正想跟夫人亲近一番,又被抵住了头,推搡开。
"我有正事同官人说!"
高夫人拉紧了中衣,绷着脸瞧高大人。高大人见状忙理了前襟,正色道:
"夫人请说。"
见他算是清醒,高夫人没提是莫姻发现的,只说了此间出现的异样。"你那小食客同你说的罢。"
高大人一眼便瞧出了高夫人未尽之言,意味深长地瞥了她一眼。“你管谁同我说的,你就说有没有理。”
高夫人瞧他鬼迷日眼的,又戳她心肝,没好气地说,拒不承认。
“嗤——”
高大人未多纠缠,只细细琢磨起如何将此事利益最大化。因心中皆有事,夫妻二人吹了油灯,各自睡下。
翻来覆去整夜,翌日起身,高大人眼下乌黑,高夫人亦面带疲倦。高大人整夜反复衡量,梦中皆是杨广那张肥肉蛮横的脸,心头还是胆怯了些。何况他的官职也够不上上朝禀告,只好修书一封,寄给了洮州的高老爷。因着元宵将至,高老爷正收拾行装欲归,拆了信就皱起了眉。
“老爷,是家中出事了?”
一旁的妇人捏上高老爷的肩,温柔小意道。
妇人约莫三十来岁,短上襦拉成一字,裹了条枣红荷叶边交嵛裙,腰间还束了条羊角花腰带,更显腰肢盈盈。梳着偏一侧的坠马髻,上头簪了些桃、杏的珠花,金镶玉步摇斜插着,带着银耳坠、银项圈、银手镯。“无事,我需即刻动身回长安。”
说罢,高老爷起身安排管事备马,又对妇人道,
“姚娘,我先回了,你们若收拾妥当,亦早些回来。”高老爷只身在洮州,自是要有人伺候。除了高老夫人选的养娘,高老爷在当地也找了些外室。这姚小婆就是洮州的,还是羌人。
因着能歌善舞,身姿轻盈曼妙,很是得高老爷宠爱,还给了个姬妾的名分。
听罢,姚小婆自是应下,只是待高老爷跳上马背时,她亦翻身上了马。
“胡闹!”
高老爷疾言厉色道,要赶姚小婆下去。
“不,我同老爷一道走。”
姚小婆柔柔道,将高老爷的手,拉至腰间拥住。高老爷一手搂上了柔软的腰,一手垂下碰到姚小婆的裙缝。摸着她只裹到小腿的行縢,往上触感温热滑腻,一时心猿意马,遂同意了。但当高老爷行至长安城时,马背上却只剩他一人。因着郑小婆未着里裤,高大人日夜赶路,终是将郑小婆的大腿内里磨破了。
在马背上,郑小婆直嚷嚷着疼,苦苦哀求下马。
高大人无法,只能给她租了辆马车,将随行者多数留下庇护她,一个人驱马,疾行入长安。高府内,高大人正来回踱步。
听下人通报老爷回来了,连外衣都未拿,直直冲了出去。
在前院书房同高大人谈了一整日,傍晚父子俩又拿了外袍,约上了太史曹,去了月华楼吃酒。大隋设的太史曹,掌管天文历法,负责观天象、制定历法、推算节气等。高老爷想着能不能从他口中套出些话,若确有其事,他好趁早上谏表功。太史曹崇大人,菜是没少吃,好酒亦点了不少,却滑不溜手,未吐露一言半语。父子二人败兴而归,愈发不甘。
高大人反复细品着太史曹的反应,深觉不对:
“阿耶,崇大人这般遮遮掩掩,定有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