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白蛇（十三）
“许宣，你们的事何不去问白素贞？“郑瑶虽知二人缘分已尽，但并不想纠缠进去。
她走出去，门窗四开。
门外一袭素裙的白素贞，苦笑道：“劳烦真人了。”郑瑶微微摇头：“素贞，不论成与不成，你都该与他说清楚，而不是含糊不清。修真之人怎可蒙蔽自心？”
白素贞屈膝行礼：“真人说得是，是小女子之错。”郑瑶离开此地，留于二人说话。
许宣擦干眼角的泪,对白素贞祈求道：“娘子，我们收拾一下，明天就把药堂开起来吧。”
“许官人，我心求大道，已无意为人妻。"白素贞抬眼道，“你我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怎么会欢喜？"许宣眼泪又再度流下，“娘子，我真不知道没了你，我这日子还怎么过下去。”
“想必你已知我是什么身份，人妖殊途，继续纠缠下去，对你我都不好。”在许宣的震惊中，白素贞从袖中拿出一张纸，是她写得和离书：“至于你的生活，从前怎么过，日后就怎么过。”
白素贞转身离开，站在屋檐下看天，自她与许宣成婚后，天地总是四四方方的，如今看来，宽广而清澈。
屋内的男人捏着和离书，双脚始终不敢向前迈，片刻后身子委顿下去。若只是夫妻一时不合，他们还能过下去，但夫人……白素贞是妖非人，他终究害怕了。
身后渐渐没有了动静，白素贞只觉浑身一轻，只是到转角处，她垂落一滴眼泪。
这段以报恩开始的婚姻，终于在此刻彻底消散。“姐姐。"清脆俏皮的声音响起。
白素贞悲伤寒冷的心脏渐渐回笼一丝暖意。她嘴角翘起微笑，携着小青的手前行：“吾道不孤。”
小青闻言微微一怔，情感之复杂。她从前执着姐姐的唯一，自幻境劫数看淡，姐姐反而回到了她身边。
姐妹两看天上云卷云舒，自有一番趣意。
留在屋子里的许宣，良久后，抱头痛苦。
陈荷从梦里挣扎起来，他见到狼狈的许宣，揉揉脑袋，心道：“莫不是还在做梦？”
许宣强作笑颜：“陈公子，你醒了。”
陈荷颔首，起身行礼，道：“多谢许官人和许夫人搭救照料。”“许夫人……“许宣呵呵一笑，踉跄着向外走，“已经没有许夫人了。”陈荷茫然：“许公子，你在说什么？”
许宣没有答话，慢慢腾挪，离开了这个房间。陈荷不禁喊道：“许官人，可知白道长在哪里？我有事找他相商。”可惜只有风声伤心声回到他。
不管生活怎样失意，时间都不会为任何一个人停滞。傍晚时分，药堂出现一黑一白两使者，邀请他们几个赴宴。白青两姐妹看向郑瑶，法海也道：“但凭真人做主。”他们之中，郑瑶实力最强，隐有以她为主的意味。她对旁边人道：“诸位道友若无事，我等现下就去赴宴如何？”
众人齐道：“并无他事。”
黑白二使微微一笑，带着几人去了城隍庙。苏州繁花富柳，人流如织，纵使天色黯然，城隍庙内仍旧许多人。
他们随着两位使者转到庙宇的后院，庙祝见一行陌生人私闯，不禁急忙阻拦：“诸位香客殿前上香叩拜已是诚心，何必后去，徒惹麻烦？”日游神脸色微凝，泄露威压，淡淡道：“尔不知我是何者？”此时在其他凡人眼里，不过是一老成青年，但在庙祝眼里，白衣使者，鬼差降临。庙祝待在原地，呆在原地。他自是见过城隍官吏，但通常在梦里，还是头一遭梦外遇着，一时冷汗岑岑，生怕惹怒神官。“小人……“好在到底是城隍的庙祝，勉强支撑起了精气神，道：“大人可是有什么事吩咐。”
日游神收敛威压，目光稍稍和缓：“无事，你自去吧。”这番情景，众人无异议，纵使慈悲为怀的佛僧也不觉不妥。郑瑶却感叹，普通凡人不易，在这个世界不仅畏惧权贵，还有敬畏鬼神。若自己没有踏上仙途，恐怕也受人辖制。
她的想法不过瞬息，很快就进到了后院，如何轩丽雅致自不必说。两个使者来到一棵树前，推开一扇透明的门。
此门就是阳间入苏州城隍居住所，入内府衙巍峨，鬼差行事有序，不多时来到城隍所在的花厅。
饭桌上摆放了许多佳肴。苏州城隍中年模样，其威严不足，文气有余。见到他们来，起身拱手道：“多谢几位道友除了那妖道，还我苏州百姓安宁，夜间无婴儿恶痛。”
因为许多婴儿丢失，凡间知府审察非人力所谓，甚为苦恼，多次前去城隍庙上香叩拜，举办祭祀。
苏州富饶安定，又离龙气近，出了这等事，他也很着急，怕天庭怪罪，也怕百姓受苦。
阴阳两界困绕的妖道于昨夜被杀，可想而知城隍有多高兴，所以特地设宴款待几人。
这位城隍言辞文雅，待人接物有恰到好处，郑瑶猜他成神前应是位文官。苏州城隍连连悔恨府衙没有能早点斩杀邪道。郑瑶道：“大人成神前也是位为民着想的好官。需知有些事，讲究缘法，未到之时，便是解决不了。”
法海念声"阿弥陀佛”，道：“正是如此，施主万不可执着于执念。”城隍露出一点笑意，说：“多谢两位道友给在下留面子。”小青看得直皱眉，传音给白素贞：“姐姐，这城隍怎么这么谦逊，甚至伏低做小，莫不是有事相求…”
还不待白素贞发应，城隍已经面露尴尬。原来小青法力是在场最低，又加上幻境消耗，如今发传音被其他人都听到了。白素贞见众人表情，暗道坏了，连忙拉着小青起身致歉：“家妹粗野，不通人事，特向大人请罪。”
小青跺了跺脚，甚为尴尬。她从前率真质朴，而如今已晓得许多凡人规矩世情，便明白了此时有多尴尬。她低着头，不敢与城隍对视。好在城隍大度，挥袖托起行礼的二蛇，苦笑道：“这位姑娘说得也不错，在下确实有事相求。两位请回座。”
城隍卖了这个面子，郑瑶也自是接道：“大人有何事，只要在我能力范围，定会相助。”
郑瑶虽和这位城隍不熟，但从听闻和见面，判断这位神官品性不错，定不会提什么伤天害理的要求。再说她也只是口头上答应，若是感觉事不行，她不会帮忙。
城隍这才娓娓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