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城隍的惩罚(七)
许宣的身体僵成一条线,读书人是有傲骨的。虽然他没有中秀才,但也知道"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李仁皱眉,又再踢他一脚:“还不快去道歉!”到底是自己弟弟,许容甚是心疼,扯了扯相公的袖子。李仁怒瞪她:“叫你去相看人,就是这么相看的?再赔礼道歉,是想小乙吃官司?”许容不再说话了,只能跟着劝:“小乙给侯官人好好道个歉。”侯官人得意扬扬,仿佛今天大喜的日子不是许宣和冯二的,而是他侯珍的。冯二再次出声,指着侯珍鼻子道:“你不仅人丑,心还丑。谁愿意嫁你这样的男人,和别人没有关系。”
他知道他再不替许宣说话,真叫许宣跪下去,他们俩的婚事就彻底完了。之前不过借着小白脸图几个美人,现在反而是救命稻草。他真的不想嫁给这么丑,又恶心的男人了!
侯珍被气得脸红,嘴哗啦啦往下流口水旁边的人闻道丑味,都不禁捂住口鼻。
“好,我不叫他给我磕头。我要他给我舔·脚!”人们一阵轰动。
李仁赶快让许容拉住冯二,叫她别添乱。
人群里朱小虎捏紧拳头,他道:“神仙娘娘,侯公子欺人太甚。”郑瑶拦住他:“自是有人救许宣,和咱们没关系。你就别掺和进去了。“卷进冯二的报应里已算倒霉,偏生自己是个有气运的,所以遇到她,转祸为福。可若是掺和进许宣和白娘子的故事里,就不是那么好轻巧脱身的了。周围人指指点点,姐夫姐姐的无奈和斥责,巨大的无形的压力压在许宣身上。他身子往前倾斜,掀开袍子,弯曲膝盖,欲要跪下。“慢着!"一道白布将半弯身子的许宣拉起。正是貌美如花的白娘子。她一身素衣,眉如春山,眼含秋水,比这新娘子冯二还要媚上十分。身旁的小青嗖的赶过去,将许宣护在身后,怼着侯珍道:“一个丑东西给点颜色还开染坊了,啊呸,是你自己看不住老婆,怪别人?”小青一嗔一怒,极其俏丽,但前提被喷的不是自己。侯珍气得整个身子在发抖。这个小白脸不仅抢走了他老婆,还有许多女人喜欢。他愤怒道:“我要告你,许宣我要告你强抢民妇!”还不待众人反应,白素贞气定神闲道:“据奴家所知,与你订婚的是冯家三小姐,她不愿嫁你,差点吊死,才改成了冯二小姐。冯二小姐也不愿嫁你,才私自离家。”
“这从头到尾和许官人又有什么关系?“她又道,“纵使你告了,也告不倒许官人,反倒是你丑人多作怪,叫更多人知道。”小青更是问周围的人:“你们愿意把女儿嫁给这样的又丑又坏的人吗?冯三小姐宁愿吊死都不愿嫁他!”
围官的群众自是纷纷摇头,不管心里怎么想,面上的态度要表达正。侯珍气死了:“我……我不管你们,也不管许宣了,我要我婆娘回来。”小青几步走到冯二身旁,轻轻一推,将他推到侯珍怀里。冯二嗅到口臭、腋下丑、脚臭,差点晕厥过去,挣扎着要起来。侯珍自是不肯的,欣喜地紧紧推住他。
白素贞与郑瑶见到侯珍与分冯二的红线在瞬间纠缠在一起。二人是真的有夫妻缘。
白素贞便也没有训斥小青,只是关切问脸色苍白的青年:“许公子,你怎么样?”
所有人都害怕地退离自己,就脸姐姐姐夫也要自己跪地道歉,只有白素贞站出来,为自己说话,让自己免于下跪的耻辱。这一刻,他对白素贞的欲·望与恐惧都化为喜爱感激。感激她挺身而出,也感激她爱他。
这一场闹剧,就这么散了。侯珍在白蛇姐妹的攻势下不再追究许宣,将冯二抓回去,预备喜滋滋的完婚。
至于冯二呼叫求救,没有人搭理。
青蛇听到有几分不忍:“姐姐.……”
白素贞摇头:“侯冯二人今生有夫妻缘分,任谁也拆不散的。”此事大大促进了,白素贞与许宣的感情。
冯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正当他心灰意冷时,君雅馆的人却找到他了。
侯珍听到她还曾卖身男风馆,供女人玩乐,待见到那女客人一一柳夫人,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再也忍不住,唯唯给冯二两巴掌:“你…找女人怎么不拉个漂亮的?”
柳夫人闻言怒目而视,叫自家仆人与侯家仆人打在一起。两拨人打得灰头士脸。君雅馆的老板娘也不敢插手了。两家都财大气粗的,不肯吃亏的样子。
等打完,柳夫人朝冯二脸上唾了两口唾沫:“竞然找了又丑又臭的男人,真是丢我的脸。”
又丑又臭,从前在台州,大家都知道这个事实,但没几人敢当他面说出来。敢当他面说出来的,咳咳,侯珍就见人家了。所以他孤僻又敏感,如今为了找冯二,受尽了屈辱和嘲讽,定是要在他身上找回来的。侯珍绑着他回家了,路上对他道:“你不守妇德,与众多男子女子纠缠不清,不配做我的大老婆,你就做我小老婆吧。”冯二已经绝望到麻木,嫁一个丑男人,日日相伴,做大小老婆有什么区别?在夜间赶路时,她恍惚间看到一个年轻人,她觉得是朱小虎,但无论她怎么呼唤,也没人应声,更没人出现。
侯珍还以为这又是她交往的情夫,悲愤不已,将他打了个半死。冯二回到台州后,他在杭州的所作所为也被家人朋友知道了,他今生的父亲很是耻辱,在他成亲那天都没有来送他。他就被人绑着上了小粉轿,一顶小轿于夜色下入了侯府。当那个肮脏的男人附在他身上时,曾经从梦里扮演夫子女儿遭受的欺辱,再次涌上。而这回是无比的清晰和痛苦。
他流着泪,呕吐不已,像从前他瞧不起的农村妇女一样哀求:“上天啊,饶了我吧。”
兜兜转转,他还是没有逃过城隍的安排。由于他是妾室,日子过得比在冯家还难。侯家中上层的仆人丫鬟都看不起她。饭菜是冷的馊的,衣服布料是差的。他也想一死百了,这样痛苦地活着还不如死了呢。只是刚上吊就被门外偷窥的丫鬟救下。而这次救下后,大夫给他带来了晴天霹雳的消息,他怀孕了。怀孕多痛,还可能死。他才不要死,看着侯珍那张丑脸笑得跟朵老菊花的一样,他呕得要死,生一个像他那么丑的孩子吗?于是他偷偷买了堕胎药,喝下去,泄了红,但大夫赶得急,然后笑着道:“还好夫人体质好,胎儿也健康,才没有落了胎。虽有些危险,但养养还是没问题。只是下一次万万不要再这般了。”
这胎可是侯家的独苗苗,把侯老爷都惊动了。要不是冯二怀着孩子,都要家法伺候了。侯老爷派了许多丫鬟老婆子,全天十二时辰看着他。他少吃少喝,郁郁寡欢。
侯珍这日吃了酒,闯进他屋里,压着他道:“我知道你不甘愿,可是孩子都坏了,你还能去哪儿?”
他一身臭气和酒气,熏得冯二呕吐。
侯珍也不嫌弃,嘿嘿道:“我要你给我生孩子,生一辈子。”怀胎十月,瓜熟蒂落,冯二惊恐地发现自己的肚皮就像大西瓜,要撑破他,汲取自己的营养。
他真的好怕生时候就死了,因为农村有很多妇女都是死于难产。这辈子也没人记得他,他死了就死了。
耳边产婆的指挥声,丫鬟们来往的脚步声。腹部的疼痛,仿佛要钻破他身躯,啃食他的血脉,撕裂他下部。救命啊!
“呜鸣,我错了,城隍老爷,我错了……叫我死吧,我不要做女人。“想到剩下的时间还要做女人,还要生孩子,他痛苦地求饶,诚心的悔过。吓了产婆和其她丫鬟一跳。产婆很有经验,道:“小夫人被吓得胡言乱语,咱们快点帮她把孩子生出来。”
随即擦擦他额头的汗水,温和道:“咱们女人这辈子,不就是得生孩子吗?你看侯老爷侯公子对你多好,请了这么多丫鬟产婆帮你。”冯二模模糊糊听到一一
“要是没有这么好的条件,放在农户家,你生第一胎就死了。还是咱们侯府好,你好好吃好好生,多生几个大胖小子。”“有享不完的福。”
他痛的不能呼吸,就要昏死过去,想的是,还不如投胎成农女,生一胎就去死。
也不用受一辈子的折磨。
“唉。”一声叹息响起,“早知今日,何必当初。"郑瑶离开产房。冯二听到了,死死拽着帐子,大哭大喊:“神仙,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他想念在村头胡乱闲逛的悠闲生活,没有富贵,但也没有这么多痛苦屈辱。是什么时候开始变的,是自以为掌握别人的命运时开始的。“哇”的一声,婴儿的声音啼哭,撕破了黑夜,迎来了光亮。侯珍和其父亲小心翼翼抱着孩子,笑道:“是个女娃,还得再生个男孩。“爹,一个男孩哪够,起码七个!”
父子俩笑得开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