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县试将近
这个新春,对肖平来说无疑是特殊的。不需要为了温饱而烦心,也没有人打扰,每日可以坐在炭火前读书、练习书法、作八股文。大年三十之后,他除了到本村的族长、大伯、二伯家拜年外,还去了趟社学和新村。另外,府城那边他和阿丰也去了一趟,顺便给汤显祖、袁源等几位先生送了一些番薯。相比大伯和大伯母的冷淡,二伯和二伯母无疑要热情许多。不过肖平没有去提科考的事情,只是礼节貌性地打了个招呼就离开了。他反倒是在社学曾夫子和府城汤显祖、袁源那里逗留了很久,三位先生不约而同向他强调了一些参加县试的经验,他们各有侧重,令肖平受益匪浅。民间风俗,要过了元宵节,新春才算结束,各行各业才重新忙碌起来。不过吉水县城虽然还算富庶,但因为临近府城,反倒是在元宵节时很少去搞灯会。多数人宁愿多走几步,去府城观看。照例,这样的日子里,如蓝家这等豪绅,或者其他本地大族,都要张灯结彩喜庆一番。这些可以想象的热闹,都没有影响到肖平读书。一开始,肖平还提出要带着曾芸芸一起去府城看灯。不过曾芸芸却拒绝了。二月份便是县试,每一天的时间对肖平来说都是紧张且珍贵的。肖平为此还愧疚了一阵,却发现曾芸芸是实实在在没有去府城看灯的念头。他自然不知道曾芸芸曾经见过何等世面,又如何会为府城的灯会牵肠挂肚?这倒不是说曾芸芸认为府城的灯会一定鄙陋,不值得一观,而是她清楚孰轻孰重。当肖平读书有成,别说府城,就是省城和京城,乃是苏杭等地的灯会,她都有机会去饱览。
元宵节刚过,正月十六这日,包括社学在内的所有学校都接到了县衙的出牌告示,甲戌年吉水县的县试定于二月初六举行。凡应考者应于二月初一日前到县学署或县衙门礼房报名。报名时,要填写姓名、年龄、籍贯及父母、祖父母、曾祖父母三代履历,以保证身家清白。同时,告示写明,非倡、优、皂、隶、奴仆及其子孙方准应考。同时,还有一件极为重要的事,就是要找一个担保人,这担保人必须是本县在学的廪生,廪生即县学岁考第一等的生员。应考儒童要由这样一个廪生书面担保,或是五名儒童相互结保,以保证该儒童无冒籍、匿丧、顶替、假捏姓名,这样的儒童才具有参加县试的资格。自然,这样的告示还会在县城人流密集处张榜公布。五人结保,其实是有不小风险的,毕竞有人出现问题,其他四人都要受牵连。所以有关系的考生会选择由廪生作保。肖平也是到了吉安府之后才明白,考上秀才后也并非一劳永逸可以无所事事。首先,并非所有的秀才都可以参加乡试。在三年一度的乡试之前,提学官会在各府、县诸生中进行科考,被评为第一、第二等的生员,才可以参加乡试。另外,秀才,也就是生员与举人、进士不一样,并非完全终生制。朝廷除了在一省设立督学外,还在府设教授,州设学正,县设教谕,来管束读书。县学教谕每月要进行三次讲学,每次连续讲三天,生员基本上就是三天上学三天休息,每月月初还有一次小考,每季还有季考,月考若作文不佳会被孝教谕训斥,季考则更严格,考试成绩分六等,一、二等的有赏银,三等的不赏不罚,四等的要挨板子,五等的罚三个月不许穿襦衫以示轻贱,六等的直接革除生员功名。当然,几乎没有哪个教谕会把属下生员判为六等。否则,革除一个读书人的功名乃是大仇。教谕只是九品官,一般不会承担这种遭人怨的事情。制度虽然严格,但哪怕是一些请人捉到代考或者是提前请人做好文章蒙对考题获得功名的,也有机会不被责以下等。毕竟县教谕的俸禄微薄,很多生员表示一下心意,教谕就不会与他们为难。
曾夫子虽然是秀才,但并非廪生,是无法为考生作保的。不过肖平的三舅程意早就知道了外甥要参加科考,所以主动捎来口信,要做肖平的保人。这就解决了肖平的一个问题。当然,其他考生也都有办法。毕竟做一下保人不是很难的事情,与人方便,自己也方便。谁也不知道自己作保的考生,哪天会不会走了鸿运高中。若是真的有这种事情,当初作保也是份香火情。最近几年的县试都是从四书中出题的,不会去考五经。所以,肖平近几日的精力都放到了四书上。
正月二十日,程意来到文峰村,随身还带来了程念给肖平的一封信,无非是嘱咐肖平保重身体,安心读书等。
第二日尚未出门,解鉴便一早登门,手里还拎着几色点心。肖平立即知道解鉴的来意。
见到程意,解鉴小心行晚辈礼,然后道:“程叔,我是肖平的社学同窗。我想求你为我县试作保。”
程意看解鉴年幼,便问:“你参加县试,可有准备?若是刚刚入学,不妨再多读两年。”
解鉴咬牙道:“还请程叔考校。”
程意便问了几个四书中的问题,发觉解鉴答得还算流畅。他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道:“既然如此,你去经经场也是好的。不过,第一次考试,无论什么结果,都要坦然。”
解鉴一脸喜色,道:“多谢程叔教诲。”
一般来说,廪生为人作保,一般是要收取一定钱物的,往往要二到三钱银子,有时候还要更多。如吉水县,每次参加县试的儒童足有三四千人,而吉水县的廪生仅有三十多人。除掉五人相互结保的,依然会有大量儒童求他们帮忙,均摊下来,大多数廪生都有笔不菲的收入。当然,这些银钱有一部分又会流入县教谕的口袋。不过,既然是外甥的同窗,程意自然不会去惦记这个。三人路过县学,发现里面人很多,便径直去了县衙礼房。这里的人比县学要少一些。
肖平和解鉴站在了一个队伍的后面。排在肖平前面的,有一个头发斑白的男子。他大概三十多岁,但衣衫褴褛,满面菜色,看起来十分潦倒,显得十分老相。
轮到此人时,小吏什么都没问,就直接给他迅速办妥了手续。男子后面有个少年惊讶地问:“手续如此简单,不需要查验什么吗?”小吏道:“他已连续考了十几年了,自然不需要查验。至于对你,该怎么查验还得怎么查验。”
排了一会队,轮到肖平时,便有小吏上前询问他向上三代中是否有娼、优、皂、隶等贱民,以及其他事项,还查看了他带来的资料。填报信息时,有一项是年龄,也称作试年。古代并没有准生证,所以年龄可以弄虚作假。科考时,试年便可以自己报。在明朝,有崇尚神童的风气,有些人会故意少两三岁,以便得到考官的重视。肖平本就年幼,便按实际年龄上报了。
这些流程走完后,便是领考牌,然后签字用印,程意在保结上为二人签字画押。肖平看到上面写了这样的一行字:“廪保生员程意,为县试事所保文童肖平实系正身,其中并无冒名顶替匿丧违碍等弊,保结是实。”小吏还在一张纸写了肖平的相貌特征,贴在考牌之后。这张纸称为浮票。办妥手续,程意去拜访陈鹏。肖平和解鉴则先返回社学。返回的路上,大步向前的解鉴突然停下脚步,问肖平:“肖平,你说县试中我能考中吗?”
肖平笑道:“你如此用功,概率很大。但曾先生也说过,科考之中,任是谁也不敢保证自己一定能被取中。”
解鉴叹了口气,看向远天发呆。
肖平便问:“你年龄这么小,担心这个作甚?哪怕不能取中,积累了一些经验,明年再考中,也算早的了。”
解鉴道:“我爹给我说了一门亲事。我说我想考中秀才之后再提婚事,可我爹觉得对方家境较好,有点舍不得。”
肖平示意解鉴边走边聊,问:“定亲便定亲,若是合你心意,也不妨碍你科考吧。”
解鉴用怪异的眼神看了肖平一眼,道:“我随你去文峰村。你,是不会懂我的心思的。看来,这种问题,我还得求老大帮我解答。”肖平笑道:“是,这种事情,芸芸看得比我们通透。你问她肯定没错。”解鉴问:“你与老大相识很久了。她以前也这样吗?”肖平道:“这倒不是。也就最近这大半年,她有些变化。不过我也变了。就连你,我觉得也变了。也许,孩童在长大的时候,总是在变吧。”解鉴随肖平去了文峰村,又将自己的苦恼向曾芸芸倾诉了一番。曾芸芸直截了当地问:“你还是放不下月儿姑娘吧?”解鉴瞪大眼睛问:“你如何知道?”
曾芸芸道:“自然是猜的。不过在府城之时,你曾于梦中呼唤月儿,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