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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相请

作为江西四大书院之一,白鹭洲书院从来不缺银子,因此书院的讲郎待遇一直优渥。在城中,书院为所有讲郎都单独租了独门独户的院落。若是在书院任职够了年限,书院则会将这处宅子买下来送予讲郎。在书院内,每个讲郎也都有一处独立、宽敞的房间。

讲郎袁源的房间就在内舍不远,门前种植了一些花木,十分清幽。房间内的茶桌上,摆放着两杯香茗。桌前坐着二人,一是袁源,另一人则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

袁源对青年道:“贤弟此前一直在临川家中苦读,如何今日突然想到吉安一游?”

青年道:“考中孝廉之后,小弟才知读书欲再进一步,难之又难。整日闭门家中,感觉进益有限,便出来走走。袁兄在白鹭洲书院从教多年,想是有妙法教我。”

袁源道:“贤弟二十有一的年岁便中举,文名布达江西,异日拾青紫如草芥。到了我这里,何须自谦?"袁源说这番话的时候,倒不似恭维,而是完全认同自己所言一般。

青年道:“君典兄前段时间来了这里,回去后还专门给我写了封信,言道此间妙处种种。如何我真的来了,袁兄却悭吝一言?”袁源笑道:“求学一途,苦不早也。贤弟少即聪颖,后早早中举,只需在俗世之中磨砺一二,不难有成。至于如何磨砺,愚兄亦无法提前告知。不过非闲非游,不可以涉道。贤弟多走走,自然有所收获。”青年轻拍桌案,道:“不过非闲非游,不可以涉道一一此言颇得我心。天下有闲人则有闲地,有忙地则有忙人。缘境起情,因情作境。神圣以此在囿引化,不可得而遗也。”

袁源笑问:“贤弟所言已得个中三味。不过,何谓忙人、何谓闲人,可否见告?”

袁源与青年交情深厚,且年长,此言倒是有考校的意味。青年略作思索,道:“争名者于朝,争利者于市,此皆天下之忙人也。知者乐山,仁者乐水,此皆天下之闲人也。”

袁源道:“看来,你我还是忙人。毕竞,还需要为科举蝇营。”青年叹道:“忙于馆阁之中,典制著记,乃小弟平生夙愿也。小弟少读西山先生之《文章正宗》,因好为古文诗,未知其法。及弱冠,始读《文选》,辑六朝情寄声色为好,亦无从受其法也。不知何时,思路有通啊!”青年的志向,不可谓不高远。忙于馆阁,必须中进士,而且要名次考前才可以。明代科举考试,第一甲状元直接授翰林院修撰,榜眼、探花授编修。其余第二、三甲中文学优异及善书者,通过"馆选”,即翰林院考试,可以到翰林院参学,称为“庶吉士”。三年学成之后,优秀者留翰林院工作,次等者出为给事中、御史、六部主事等。青年所言的读书经历,都表明他致力学习正统的文史知识和修辞手法,志愿当文学官员,撰写官修历史和传达正统大道的诗赋文章。这番说辞,其他读书人也会有。不过这些人考中进士,无非将馆阁作为跳板,真的像青年这般一心做学问的,几乎没有。因此,袁源听了,确实十分敬佩。袁源道:“愚兄暂时倒不敢想那些,不过在书院教书,颇有几个有才气的学生,有贤弟当年的风采。”

袁源这么一说,倒是立即让青年来了兴趣。他最喜与人切磋,尤其是年少之人。此次来白鹭洲书院,一个目的就是看一看这里的青年才俊。二人说到这里,却听门外传来喧闹之声,随即看到一群学生走了过来,领头的几个,脸上还颇有些愤愤不平。

袁源起身,看到邱乘率先上前施礼,便问:“邱乘,有什么事吗?”邱乘问:“袁先生,这次月考,来自鉴湖社学的肖平得了内舍第二名。请问,这名次是先生您判的吗?”

袁源立即明白了他们的意图,点头道:“乃是我与其他几位先生共商而定,山长和监院也在场。”

邱乘忙问:“山长和监院也是这个意见,认为肖平可以得第二名吗?”袁源道:“确实。”

邱乘一脸不敢相信的表情,但他清楚,袁源不可能在这个问题上蒙骗他们。站在一旁的殷志几乎都无法站稳了。

袁源看到门口站的学生颇多,偏偏当事人肖平并没有来此。他继续道:“有些事原本不需要和你们说的。不过既然你们都来了,倒不妨聊两句。这次月考,山长和监院都看了肖平的卷子,有意将其擢为内舍第一名,是我将他的名次压在第二名。因为我觉得他年纪尚小,得了第一,会生出骄傲之心。不过,看来我忧虑错了。我不该担心心肖平,而应该担心你们。诸位之中,十有八九都上过我的课,都是我的学生。你们无论是家庭还是学校的出身,看来都比肖平优异。我知道,很多人瞧不起肖平,认为他来自社学。可是,你们也因此忽略了肖平的努力。来自社学如何,年幼又如何?如果依靠出身能够简单评定一个人的学识和才分,我们还进行月考做什么?直接按照家世给大家排名次就是了。当然,大家也不需要参加科举了,进士的名额直接给京城的世家子弟就是了。大家觉得公平吗?”

袁源看到很多学生脸有愧色,继续道:“吉安偏居一隅,而为江西布政司科甲极盛之府,靠的是什么?是士子以通经学古为高,以救时行道为贤,以犯颜敢谏为忠。家诵诗书,人怀慷慨,文章节义遂甲天下。诸生身在白鹭洲书院,应当放眼天下,如何反倒猜忌甚至嫉妒优秀的同窗?”袁源说到这里,围观的学生大多都惭愧地低下头。哪怕是邱乘,心中虽然不忿袁源为肖平开脱,但也生出了退缩之意。袁源继续道:“既然你们都来了,不妨看一看肖平的卷子。"说罢,袁源入内取出了肖平的卷子,让诸生传看。

诸生接过之后,看到肖平干净的卷面、工整的字迹和毫无错漏的答题,都默言不语,心中却暗暗惊叹。更有个别好事者读出了肖平所作八股文。哪怕有再多不情愿,大家也不得不承认,肖平此卷极佳,哪怕被判作第一名也不为过。不知不觉,有人念出声来:

“明圣训之有常,而楚大夫又可记矣。

夫雅言而曰皆,则诗书礼之外,夫子固不言也。彼叶公者,又何以书哉?且圣人出一言为天下法,岂南蛮捣舌之人,所可同日而语哉?虽然,衍洙泗之传,固征经训;而驰潇湘之誉,亦具卿材,吾党奉圣言为依归,而此外有人,未可以彼哉、彼哉一例而外之也。

如子所雅言,在诗书执礼,夫如是以立言,岂同叶公所谓以小谋大作者哉?吾党覆案之,盖皆雅言也。

一文读罢,叶令、邱真、章劲节等各有颓色,殷志更是面如土灰,依然忍不住在念叨:“我竟然不如肖平!我竞然不如肖平!"到了最后,他直接跌坐在地上,挣扎着也无法起身。

传看完卷子之后,大家看向殷志,脸上难免带上了嘲讽的笑容。当大家觉得肖平不如他们时,他们可以想尽办法去质疑他甚至污蔑他。可是,当他们认识到肖平远远比他们优秀的时候,心态反倒坦然了,认为肖平取得第二名是理所当然的,反倒是殷志成为了他们嘲讽的对象。邱乘等人向袁源草草地行了个礼,气哼哼地离开了。叶令和邱真搀扶着殷志,也退去了。大家没热闹可看,也各自散开。袁源取回肖平的卷子,看到好友正带着笑看着他。青年道:“这位肖平,文章倒是写得十分优秀。”袁源问:“贤弟之前说要在吉安府多盘桓几日,为兄倒是有个不情之请。”青年道:“袁兄客气了,有什么我能做的,尽管说。”袁源指了指卷子上肖平的名字,道:“我想请贤弟当肖平的老师。肖平的本经是《诗经》,我能教他的不多。贤弟在《诗经》上造诣颇深,不如指点他一二。这是个好苗子,异日成就不可限量。“说到这里,袁源又着重介绍了一下肖平的情况,着重点出了肖平的年龄和之前在社学读书的情况。无疑,袁源是想给肖平增添一些分量。

古人读书,力求自己科举扬名的同时,也期望有个好老师、收个好学生。在官场中,师生是天然且亲密的同盟关系,而且在重视师道的古代,这种同盟不会被人诟病,大家都认为师生相互扶助是理所当然的。因此,肖平若是前程似锦,青年成为他的老师之后,也会因此受益。青年想了想,道:“我对此子倒是有些兴趣,不妨找个时间见上一面。”袁源听青年这般说,就知道这事基本上是定下来了,也是十分愉悦。他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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