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先来一个小目标
叶九容是不大习惯煽情的，主要也是没天分。见魏司南愣半天不说话，干脆直接走过去，从腕上除下一串东西套在了他手上。那是条檀木数珠，最简单素气的款式。通体木色早被包上了一层柔红，虽没有其他金玉的装饰，然质地莹润不输玛瑙。尤其是魏司南肤色偏冷白，衬得尤其好看。
叶九容仔细端详两遍,满意地点了点头：“我一直嫌这圈大了，松松垮垮容易掉,你戴着倒挺合适！”
“怎么突然给我这个？”魏司南经手过百万乃至千万的珠宝，从来视作浮云，可眼下面对一串普通的木珠子，竞有些抬不起手。作为珠宝店老板,叶九容佩戴珠宝不说跟换衣服一样勤快吧，至少也是隔三岔五换一样，唯独这件数珠是不离身的。世间万物皆有定价，但被赋予了特例的物件，便不能以普世价值而论，得看背后藏着什么故事。要是换了梁齐来，保不准要说成什么天花乱坠的模样。叶九容却只是平淡道：“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其实我也不信佛。就是以前家里人老说我脾气不好，怕我惹事嘛！我就给拿老山红檀自己车了条珠子，气急了就拿下来拨两下，冷静冷………
魏司南也见过她念念有词捻手串的模样，当时以为多少沾点迷信，原来是这么个意思：“所以给我戴着,是让我记得以后遇事不要冲动？”“那倒不是，"叶九容很认真看着他，似乎在加深某种印象：“刚才不是说了么，你的手精贵得很。怕你忘了，以后抬手看见珠串，记得喊我！”这是第几次了？
魏司南想，他似乎也记不太清了。在小院时盯着他道我要定你了，在医院时许诺他去西北，在河岸边表白比起珠宝，更喜欢他一点……明明出现他生命中并不算久，可叶九容就是有这种本事，让他回想起来桩桩件件都是她的影子。其实他一直都很羡慕叶九容，张扬的，明艳的，自由的，就像深渊中的鱼向往飞鸟。只是飞鸟从不会为鱼而停留，但叶九容，却一直在他快沉下去的时候，伸出手拽着他。
而一旦有了依凭，就算看着深不见底的水面也变得不再可怕，只显得沉默而温柔。也许…也许有一天，他真地可以摆脱那片水域呢？“好……我记住了！”魏司南轻轻转动了一下手腕，那条数珠贴着皮肤，散发着檀木特有的味道。
不像麝香那样霸道，也不像沉香带着冷意，那是一种温暖而细腻，有一点缝隙便能顽固留下自己痕迹的香气。
送人礼物，最开心地当然是收的人识货。叶九容眯起眼，又慵懒起来，啪唧一下坐回去当土豆：“没事的，最多两三个钟头，就有人来接咱们了！”“你是说…罗会长的人…”魏司南转念之间也想到了，这边是安排了接机的，久候不至当然会察觉不对劲，只不过：“他们能搞定吗？”叶九容拍拍身边另一把椅子，招呼他过来坐：“放心，又不是犯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罗家声安排的，必然是地头蛇。这些长年跟政府、地方军打交道的，路子野得很，花钱罢了。其实要是我出得去，用不着他们也能搞定。”“这不是没跑得了么”叶九容故意夸张地叹了口气，转头上下打量着魏司南：“自古红颜多祸水啊！吴三桂还能冲冠一怒，我是没那本事，只好跟你做对亡命鸳鸯了！”
魏司南悄然在她身畔落座，一只手在不经意间递了过去：“不乐意？”两只手自然地在椅背上交握住，叶九容笑得不太正经，可眼神传递的意思却是极正经的：“荣幸之至！”
阿明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冰冷的隔间里头，俊男靓女相携而坐，不知情的还以为是结婚登记处。
“叶小姐？”
那靓女看过来的目光也闲散，先笃悠悠地理了下衣摆，才站起微微一笑：“明生吗？这次劳烦你了！”
她的普通话带些吴语的腔调，软糯婉转，听不懂中文的警察开锁的手都跟着颤了颤。阿明连连摆手：“不敢当不敢当，叫一声阿明就行了。事情都料理完了，一场误会，待会取了行李，咱们就直奔内比都！”“入乡随俗，全听你安排！”
魏司南难得见叶九容这样客气，阿明比她客气十倍。他这双眼也是识得些人的，此女被关小黑屋里时从容，有人搭救并不着忙，见着鼻子比花红的受害者亦目不斜视。就凭这份气度，哪怕不是罗生的人，也得敬上几分。车早就备好了，依旧是胖蟹做司机，大熊负责押尾。瘦猴本来对这位传闻中的罗生代理人就带着光环，此时见老大这样态度，就更起劲了。一会端茶送水，一会捧出些芒果干软糖之类的蜜饯，好好的越野简直要被他变作移动餐车。“不用这么麻烦，我们在飞机上吃过了！”叶九容话是这么说，依旧顺手捞了块波罗蜜干，很给面子。
见美人赏脸，瘦猴乐不颠地又试图劝说魏司南：“飞机都多早晚的事了，海关的小黑屋里可没东西吃，咱们这一路还长着，多少垫垫底。”“你怎么知道里头没吃的，也被关过啊？"叶九容见他殷勤有趣，便有些促狭地反问道。
瘦猴尴尬地挠挠头：“猜的呗！我可没那资格进去呢！”他们虽说是什么钱都挣，可不敢轻易跟官方叫板。叶小姐看着娇滴滴的，边上跟着的也是个小白脸，居然敢太岁头上动土，真不愧是能人。“不过叶小姐，海关警察干什么得罪你们了，怎么还动上手了？”“阿咳……"阿明在后座只恨自己平时找的都什么傻子，个个眼不明心不亮。平日戳一下走一步就罢了，该不该知道的，都敢瞎打听。瘦猴也不是全无眼色，被大熊一记眼刀过来赶紧找补：“我…我知道了，一定是他们没事找事，冒犯了您！对……对吧！”其实对于不想听的话，魏司南天然有一种屏蔽的能力。毕竟对他这样有前科的，周遭多少会有些议论，这大叶九容就经常取笑保密局都撬不开他的嘴。不过对于瘦猴这一问，他倒是想答的。有些伤口，与其暗地里溃败，揭破也好：“因为……
“因为我忘了给他说规矩，”叶大小姐又拿了个波罗蜜干，直接堵住了魏师傅未出口的答案：“你们应该知道这边过关时循例是要给小费的，我们来得急，身上没带美金，就被刁难了。他这人脾气急，这才动的手！”说罢，还特意扫了魏师傅一眼，半带无奈半带纵容，演得真真的。他的脾气急？波罗蜜干的滋味很特别，从舌尖迅速蔓延到整个口腔，魏司南眨了眨眼，一时没有反驳。
别说，这个理由一出来，不光瘦猴，胖蟹都立刻相信了，插嘴道：“害~我以为什么事呢！其实没有美金的话，给人民币或港币也行。叶小姐是精贵人，十块的事情，犯不着跟他们大动干戈！”
“记住了！"叶九容笑了笑，又瞥向魏司南："下回就有经验了！”不管是因为什么，他们已经在一起。那往后的日子，她都会紧紧护着这个人，不会再让他受这种委屈。
瘦猴一说到兴头上，话匣子就关不上，添油加醋道：“其实咱们这还算好，像海关这类职位都是要花钱的，上位后可不得捞回本么！我听说蒙古和朝鲜才黑，不拿几百上千就扣车扣护照，压根不给走！”“你听说的事还挺多！"叶九容对这个小黑瘦子更感兴趣了，白送上门的话头，不抓住是傻子。
“黑黑我虽然去过的地方少，可来内比都做生意的外国人多啊！”瘦猴还是有点自知之明，当着老大也不敢胡说八道：“在我们那边住的天南海北都有，闲着的时候就瞎聊。”
叶九容心里有点底了，看来他们顶多也就算个地陪，并不是专司走某条线：“都是做什么生意的啊？”
果然，瘦猴掰着指头答道：“什么都有，烟草、羊毛、大米…”“赌石的多吗？”
叶九容貌似一直在跟瘦猴聊天，暗地里却在留意阿明的反应。终于说到戏眼了，果然阿明挥手封了瘦猴的口，谨慎道：“叶小姐，赌石生意不是一般人能做的，特别是这两年，政府封了好些公盘。克钦邦的矿又被把持着，好料子有钱都买不到。”
这点事还用得着他说，叶九容在S市也知道啊！于是她又拈了块果干，慢条斯理地吃完才道：“难处嘛肯定有，不过我们中国有句俗话，叫富贵险中求。罗生既然让你安排，相信自然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