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下马威
名字霸气的内比都在十数年前叫彬马那,为战略要冲。虽然比仰光大了将近九倍,但因为交通不变,且基础设施匮乏,空旷的街道上少有人烟。一旦离开生活区,很可能走上几公里都找不到问路的。要是再不小心闯了什么禁区,那可真是有来无回了。
所以来此地的外国人通常都会请个向导,阿明早些年就是干这个的。不仅能帮忙找住处,寻车,客户是要旅游还是经商,又或者要搭什么关系,都能接。祖上是华裔,聪明又肯吃苦,所以没多久就发了家,在当地也算说得上话的人物。因此下面人听说他要亲自去机场接人,都有些诧异。“人要饮水思源,要不是罗生当年关照,一起出来的兄弟百多个,凭什么现在是我吃香喝辣?"阿明端坐在车后座,忆起奋斗史,话里话外都是感慨。胖蟹一边开车一边想着怎么不动声色地恭维一下老大,结果被副驾的瘦猴抢先道:“还得是先生有格局,不然泼天富贵洒下来,也有接不住的。”靠~棋差一着!胖蟹狠瞪一眼小伙伴,只得跟着附和:“就是,先生天生福像,这才能遇上贵人!”
阿明人到中年,有些发胖,眼皮耷拉下来显得眼睛越发小了。手下人便一口一个佛像,在缅甸没有比这更好的话了。
“你们好好做事,出头的日子在后面。"阿明笑得和煦,就算真佛,也要钱做胆呢!罗生的恩要念,关键是搭上港岛的线,以后还怕没财源。所以就算来的是个毛丫头,也得他亲自出马以表敬意。
说话间,瓦城机场航站楼已经远远地可见个影子。夕阳照在金色的龛顶上,又向四周泼洒开,原本有些陈旧的建筑就显得圣洁起来。一直沉默的保镖大熊忽然道:“先生,港岛那边说可能有找麻烦的,我们带的人是不是太少了?”
这话一出,胖蟹和瘦猴就有些紧张,异口同声道:“当真?”还是年轻啊,不稳重,阿明暗地摇头,随手掸了掸烟灰:“怕什么?敢在机场闹事,有的是人收拾。”
“对对对……政府军可不是吃素的!"瘦猴率先反应过来,赶紧应是,不过终究按捺不住内心的小八卦,试探道:“先生,听说来的是个小姑娘。人没到,尾巴先跟过来了,是做什么营生的,赁厉害?”胖蟹又被抢了先,只恨自己肥膘太多堵了心窍,才不如那只瘦猴机灵。赶紧竖起耳朵,生怕漏了什么信息。
阿明失笑,随手将烟蒂丢到窗外:“既然是罗生托付,能做什么营生,当然是赌石头的。”
翡翠!众人的眼睛一下亮了起来。在缅甸讨生活,说难也难,说易也易。说难,是明面上可供选择的机会不多,易的是暗处潜藏产业却不少。比如罂粟和植,比如□口,又比如电信诈骗;但这些全部加起来,也不及翡翠交易的一半。在射灯下泛着各色莹润光芒的玉石,每年带来的收益是以百亿美元来计算的。
是以,能参与这条交易链的,在当地人眼中都是能人。“阿爸以前老给我说他在密口口的事,那时来做生意的外国人可多,翡翠市场从早开到晚,不逛光走一遍都要几个钟头。“瘦猴比比划划,兴奋不已。他家到现在都存着几块边角料,都是赌石切下来不要的,阿爸拿回来做纪念。有时候瘦猴看着那些白花花的石头,会忍不住遐想:如果这里头能出绿,哪怕是指甲盖那么大一块,也许自己的命运会就此改道……胖蟹瞥着同伴如痴如醉的目光,嗤笑道:“又发梦了,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咧!赌石头的,一刀穷,一刀富,比口口还狠,就凭你?”“凭我咋了?“瘦猴还真不服气了:“就算我废物,这个叶小姐肯定是能人,不然怎么能代表罗生。人家要是能点拨两句,说不得下半辈子就不愁咯!”“还点拨,人家看上你脸长?”
眼见车里闹哄哄的,阿明还未怎样,大熊先往前面座位捣了两拳:“好好开车!误了先生的事,自己领罚。”
都说一力降十会,有砂钵大的拳头在侧,两人立时不敢再胡说八道了,一个赛一个地乖觉起来。
棒子后头总得丢点甜枣,阿明又温声道:“只要这趟事漂漂亮亮地办完,罗生不会亏待你们,我也亏待不了你们。眼下先把人接到,后头的事才好说。”有了这么个大饼鼓励着,大家齐齐称是。又因着这位叶小姐头上笼着一层赌石的神秘光环,比之出发前更多了几分劲头。可话说回来,不管多大的劲头,在机场空等了一个钟头后到底是泄得差不多了。
瘦猴盯着大厅上方的大屏,几乎盯成了个斗鸡眼:“不对啊,先生,飞机早到了,他们怎么还不出来?”
瓦城一天也就这几个航班,不是他吹,漫说俩大活人,就算有只猫进出都逃不过视线。难得航司没误点,难不成人还能在机场就地蒸发了?胖蟹见老板脸色不好,只蹲在一旁不敢吭气,连大熊都皱起了眉头:“先生,要不要跟罗生联系一下?”
“不用…“阿明摆了摆手,示意诸人噤声,先把眼下这情形在脑中过了个颠倒。人是在素万那普上机后,罗生才通知的他,眼下飞机也平安到了。既然不是在天上出的事,那就只能是在瓦城机场了。主意拿定,阿明拿起手机拨了个号出去:“喂,是黄署长吗?阿明啊!对对,好久不见,晚上有没有空出来,我请客……”老大打电话,几个马仔自觉离开三步远。却只见他的神色越来越微妙,到最后也不知是高兴还是不高兴,眉头几乎拧成了麻花。三人不免面面相觑,果象是有来头的,一落地就搞大事。
老半天后,还是瘦猴乍着胆凑上前:“先生,是叶小姐找到了?”“嗯,找到了,在海关扣着呢!"阿明素来笑得一团和气的菩萨脸,也禁不住长叹了口气。
瘦猴不大明白,茫然地睁大眼:“怎么扣的?”“袭警……”
说袭警其实不大恰当,准确来说是袭击公职人员。叶九容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也是见过些世面的,自认性子不算好,说不得早晚有被捞的一天。但她无论如何没想过,手下员工居然能领先她一步。全怪魏师傅平素太有欺骗性,沉默少言,待人疏离却有礼;不是挑原石就是埋头工作台。见过的,哪个不夸赞有匪君子,温润如玉。哪怕知道他有案底在身的,都觉得应该是有说不出的冤屈。
所以当叶九容听到隔壁通道传来尖叫声时,完全没有意识到这可能跟魏司南有点关系。等发现不对,也晚了,被人当同伙一块关小黑屋。手机护照连着行李整整齐齐一块没收,连个求救的机会都不给。这要是换个守法良民,不被吓傻多半也要抗议几声。可叶九容是什么人,爬过冰川,趟过沙漠,见过械斗。跟生死攸关的时刻相比,这点事不过是毛毛雨而已。
她也光棍,被关进隔间二话不说先拽了把椅子,背朝前往上一趴,俨然是准备补觉。这架势颇让押送他们的警察有些摸不着头脑,怕不是愣头青,就是有背景,一时倒客气起来,没多说什么就走了。与叶九容的随性相比,魏司南整个人都是紧绷着的。就像拧到极致的弦,看着不声不响,不定什么时候就跟拉弓的同归于尽了。眼下四下无人,对着两面铁栅,不锈钢桌椅,叶九容仍旧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架势。终于跟着放松了些许,也找了个地方落座:“你怎么不问我?”连轴飞了大半天,叶九容有点发蔫,打了个哈欠:“问什么?问你干嘛打人?打就打了呗,你做事总有你的理由的。再说进都进来了,那些都不要紧。”很符合叶九容风格的回答,魏司南想,她对自己人向来有种不经意的纵容。不问因由,不计结果,哪怕天王老子来了,也敢较一较手劲。但不该是这样的,他闯的祸,他的心魔,他的过往……那些午夜梦回时不经意从心田泛起的陈枝烂叶,困住自己就够了,不应牵累旁人。“我……“魏司南想从那堆乱麻里头挣个线头出来,可刚说了一个字就又梗住了,有什么东西在扯着心脏沉沉往下坠去,他却无力解开。小黑屋只是叫小黑屋,灯还是有的,无数灰尘就在光线下欢快地舞蹈。只听叶九容忽然问道:“你用哪只手打的人?”很奇怪的问题,颇有些荒诞喜剧的味道,但无形的绳结却为之松动了一下。魏司南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向她,缓缓地道:“右手……左手有绷带,不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