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敲骨吸髓
观众不知道魏司南有多牛叉，有些人就觉得这位主播小姐姐未免大言不惭，也有人觉得她傲娇又可爱，还有隔着口罩也为魏师傅的颜值倾倒的。一时弹幕上飞鸡走狗,分外热闹。
但简师傅见了他的手法，又多少耳闻过这位的名声，竟不驳斥，反而有些遗憾道：“我年轻时学手艺，那都是徒弟求着师父；如今我倒不怕丢老脸想求个徒弟，只是好苗子难得！”
“会有的，"经此一役，叶九容对自己有了更清醒的认识。干脆把手上剩的那一摊直接转移给了魏司南，继续干解说工作，随手一指翻飞的弹幕：“您看，如今有那么多人关注传统技艺，何愁后继无人？”“我发现小姐姐只要不干手工活，嘴皮子就更溜了，大道理一套一套的！"“我想继来着，可是我的手跟小姐姐一样废度……“废不要紧，只要有好看的小哥哥帮我，我可以！”算了，还是毁灭吧，这届网友太难带了！叶九容在心里默念心经，强行进入下一趴：“简师傅，点完螺后我们是不是就算大体成功了？”没有叶九容碍事，魏司南不多会就把整个图案贴完了，只见黑色的底漆上喜鹊立于枝头，从不同角度看过去，闪烁着五彩光芒。难得他一个新手，连花瓣的队阳面和羽毛走向都考虑到了，简师傅是越看越满意：“早着呢！螺钿漆器中，点螺固然是最重要的一步，但后面若是哪一点不小心，前头的功夫可就算白费了！说罢，他又从那套匣子中抽出一个纯黑色递给魏司南，带着一丝隐秘地期待问道：“会打磨吗？”
这有什么不会的，自打魏师傅来了，容城的打磨机几乎没闲着的时候呢！叶九容刚想接茬，冷不丁想起这不是玉雕，隔行如隔山，可不是说着玩的。幸好魏司南比她要谨慎多了，先接过匣子仔细观察了一下：“这是在点螺的图案上又上了一层漆吗？”
“不错不错，你看好了！"简师傅一脸孺子可教的笑意，拿起工具箱中一个黑色小木块就在漆面上一通摩擦。也不管直播镜头了，一门心思搞现场教学。老艺术家还真是杀伐果断，说了不拜师，这是准备好好表现，直接抢人吗？叶九容简直哭笑不得：“您慢点，慢点……观众都跟不上您的速度了！”果不其然，弹幕上都是一连串懵逼的表情。毕竞是黑色的漆，连着工具也是一色，哪怕再高清的直播镜头看着也糊涂，可魏司南已经看明白了：“我试试！”他的动作与简师傅又不同，看似轻缓，实则力度不小，且将范围控制在方才已经打磨过的地方。所以不需多久，原本黑彻的匣面便零星露出了螺钿闪烁的碎芒。
“对，就是这样！”简师傅击节赞道：“这层漆不厚，初时可以用劲，见到螺钿层就要收力。打磨到图案全部露出即可，再上第二道漆。用毛笔顺着木质纹理上，哪怕涂不均匀也不要紧，千万不能来回拖拽…”被抢走讲解位置的叶九容，干脆把镜头直接让给这对临时师徒。在边上找个位子大摇大摆地坐下，内心感动不已：有魏师傅在，果然事半功倍，一本万利路菲赶紧狗腿地端过来一盏茶：“累了吧，先歇歇！中午我叫了滑蛋虾仁饭和烧鸭双拼饭，吃哪个？”
虾仁我所欲也，烧鸭亦我所欲也，只有小孩子才做选择，成年人嘛……叶九容拿足了殿前议政的架势正要发话，忽然眼角瞥见个有些熟悉的人影，笑意就变淡了。
见她看过来，男人非但没有避开，反向着他们走近了几步。这下路菲也觉出不对了，轻轻戳了叶九容两下：“这不是我们来的那天，那个什么会长的司机？”
“记性不错…“叶九容只觉眼皮一跳，暗道晦气：“看来虾仁和烧鸭都吃不上了，你替我多吃点吧！”
果然，小刘不多寒暄，上前就是彬彬有礼地一欠身：“叶小姐要是有空的话，会长想约您午餐。”
是福不是祸，是祸也躲不过。叶九容思忖着那日罗家生的话，唇角扯出一个客套的弧度：“罗叔叔相邀，没空也得有空啊！”那边厢直播仍在热闹进行中，手艺人有个好处，一旦进入了状态就心无旁骛，魏司南更是个中翘楚。
叶九容抬手把梁齐叫了来：“我这边处理些事，下午的流程已经拟好了在电脑里，万一我没回来，先替我顶一阵！”瞟了眼在旁静候的小刘，梁齐难得没抬杠：“知道了，我要是搞不定就打电话给你，别关机啊！”
路菲在旁也满脸忧色，跟着猛点头，搞得她要去什么龙潭虎穴似的。叶九容吡着一口小白牙，特意把手机举起来晃了晃：“我是去谈事，不是卧底，你们管好自己就行了！”
这回的鸿门宴不吃茶了，改吃澳门猪骨煲。就开在上环一条巷子里，要不是有人带路稍不留意就会错过。店堂里贴着花花绿绿的明星画报，折叠桌椅之间热气氤氲。
罗会长照旧一身老式西服，胸前的帕子雪白，袖扣闪亮，坐在这样的店里居然也并不突兀，叶九容就猜味道必然错不了。整根带肉的筒骨连着砂锅一块端上来，仍在咕噜咕噜翻腾，店员调好酒精炉的火候，只留下句：“慢慢食地
骨头是早就炖好了的，但冬瓜片还青是青白是白，确实急不得。罗家生指着另外桌上两个碟子道：“尝尝椒盐玉米和花螺，都是招牌菜来的，不是熟客不给点！”
来都来了，叶九容便也大大方方下筷：“罗叔叔推荐的，一定是好东西！”待一尝之下，何止是好，简直惊为天人！叶九容手不停，嘴也不停：“这边是能打包的吧，我先预定两份来得及吗？”“不急不急，分分钟的事。"罗家生摆摆手，慢悠悠地夹起一个花螺凑到嘴边，也不见他怎么动作，就只剩下了壳：“现在的年轻人都喜欢用牙签，这螺嘛当然要吸的才够味，不然那些汤汤水水都浪费了，真是暴殄天物！”“还是罗叔叔懂吃啊……“美食是美食，可一旦掺杂了其他东西就显得没那么美了。叶九容脸上带笑，心里却在骂街，这老狐狸越是磨蹭，越显得事情不简单罗家生只吃了两三只螺便放下了筷子，像是猜着她所思所想一般，又笑道：“没少骂我这个老头子故弄玄虚吧？”“怎么会呢！"叶九容也回了一个虚情假意的笑容，开玩笑，整得谁不会阴阳怪气似的。
罗家生倒不在意她的态度，食指微曲，敲了两下桌面：“那便开门见山吧，缅甸公盘要开始了，我想你帮忙跑一趟内比都！”自打老缅的首都换了地方，公盘自然也就从仰光挪到了新都。先前云山雾罩地惹人猜疑，这太直白了也未必没陷阱等着，叶九容谨慎道：“一年一度的盛会，您不说我也是要去的，就是不知道这忙怎么个帮法？”“你也知道啦，那边乱得很。东打一仗西打一仗，很久没出过像样的料子了。”罗家生摸出一支烟，却并不点，只是放在鼻下轻嗅：“听说佤邦送来了一批新货，你帮我去过过眼就行。”
这对话，要边上有不知内情的听了去，非得报警不可。叶九容隐晦地翻了个白眼：“罗叔叔，不是我不肯，这…不合适吧！都说神仙难断寸玉，我自己打眼买个教训就罢了，万一让您跟着吃了亏可怎么好……”罗家生摆摆手，打断了她的话头：“你的实力我是清楚的，我也不贪心，只要能标个尖货压姓姜的一头就行。”
“罗叔叔啊………叶九容这回是真苦笑出声了，双只手做了个投降的姿势：“您上回可有言在先，不会搞风搞雨的。”“咩风咩雨啊？买货嘛，大家各凭本事罢了！"罗家生一激动，一口港腔自然就露出来了：“那姓姜的一上台就搞什么珍珠城，现在又要弄翡翠分级。凡事都用洋人那套标准，倒把老祖宗的规矩全丢到脑后去了！真有风，有雨，还不是他带头搞起来的？”
她就知道，怨不得说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呢！港岛一共就这一亩三分地，你也要话事，我也要话事，不打起来才有鬼。叶九容不禁有些头疼，关于翡翠分级的消息她也听说了。论理这其实是桩好事，珠宝交易中自来以钻石最为方便，因为标准明确，4C到位，顶多再看个荧光。像红蓝宝、祖母绿，也各有定规。唯有翡翠和田玉，全凭一张嘴，这也就导致了硬玉和软玉的市场基本局限在东亚。如果真能实现分级，说不得这市场就要扩充上几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