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鸦青宝石
珠宝这一行,跟楼市差不多,也讲究个金九银十小五一。平时要没什么特殊情况,生意就比较清淡。
本来像这种时候,叶九容肯定是收起行囊,满世界溜达去找心仪的石头去了。但因着对魏司南工作好奇,她硬是按捺住了对自由的向往,天天盼着某人回来跟他讲讲修复进度,白天无聊时就怒刷嬛嬛传。于是,容城时不时可以看到以下场景:
熟客在店内兜兜转转,啥都没看上,叶九容单手托腮,沉痛道:“这几年的时光,终究是错付了!”
邻居大妈试图给叶大小姐灌输胖才有福气的观点,叶九容上下打量,凉凉一笑:“这福气给你要不要?”
有人看上了叶九容珍藏的一块原石,欲高价收购。梁齐刚劝了一句,叶九容怀抱保险柜,只差声泪俱下:“可是臣妾做不到啊!”如果世界上有嬛嬛传语录考级,相信叶大小姐是可以轻松过十级的。“你说老板这情况,是不是该去宛平南路600号看一下?"梁齐抽完最后一口烟,习惯性地在花坛边沿碾了两下,手腕忽然一抖,赶紧又捡起来包上纸巾攥在掌中:“晚了,怕是救不了了!”
“瞎说什么,你才该去精神病院呢!"路菲对叶九容是有点子盲目滤镜的,立时挽起袖子,准备好好跟这人掰扯一番。冷不丁隔着窗传来一阵笑声:“好啊,眼看他高楼起,眼看他高楼塌,越是显赫就越容易登高跌重笑声清脆,语调悠扬,却把个路小妹愁得柳眉倒拧,额聚阴云,纠结了半晌犹豫道:“要不然,去看看也好?”
梁齐恨恨道:“还不是那个姓魏的,非要搞个什么劳什子凤冠。这种积年阴晦物件,谁知道里头藏着什么脏东西。说不定就是冲撞了,老板才天天神神叨叨!”
“有……有这个说法吗?"路菲平时不搞烧香拜佛那一套,此刻听来也觉得毛毛的,下意识地四下环顾,然后,面色就僵住了。“怎么没有!"梁齐正兴起,越发口无遮拦,丝毫没注意同事表情变换:“鬼吹灯里头就有中阴身之说,据说中了阴身的人会经历头”“是吗?可那顶凤冠是明朝的,就算是招来了什么不好的东西,要闹鬼,也不该是嬛嬛传这一款吧!“只听背后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不急不徐,堪称动听,只是落在梁齐耳中就不大美妙了。
魏司南!
梁齐咬牙切齿地在口中默念出这个名字,这人克他吧!都说当面不说人,背后不招魂,怎么随便发个牢骚都能被逮个正着,这才是真地闹鬼了!大家相处那么久,路菲是了解这位大哥的。虽然嘴损一点,但平时自诩豪迈阔达,不屑出阴招,这是面子上挂不住了。只得硬着头皮挺身而出:“魏师傅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想必工作很顺利吧!”魏司南穿了一件米白色的半高领毛衣,配水洗牛仔裤越发显得身姿颀长。站在奶黄色调的连排洋房前,宛如油画。
他从前是不穿浅色系的,一是不想在衣着上费心,二是工作起来不便,自从来了S市竟也渐渐习惯了。
叶大小姐趴在窗台上,津津有味地看着这一幕,顺便感慨道:“嬛嬛一袅楚宫腰,那更春来,玉减香消。”
酸是酸,酸得情真意切,还带几分戏腔。梁齐索性自暴自弃地往地上一蹲,指着她问魏司南道:“你觉得这样是没病吗?”路菲则小心翼翼地劝说道:“老板,咱把眼神收一收行吗?你这样子,实在有点……
“有点什么?”
叶九容一脸无知无觉,正大光明。梁齐可没路菲那么委婉,直接开怼:“像被叉杆打了脑袋的西门庆!”
只是到底没那么硬气,说完就下意识地捂了头,一幅生怕被打击报复的小模样
“胡说八道!"叶九容果然没让他失望,顺手就是一抹布:“你有没有文化?看没看过金瓶梅?西门庆是在街上被打的,潘金莲在窗里,他在窗外,你看现在谁在里谁在外?”
生怕人家不明白,还特意探出半身比划了两下。重点是这个吗?是吗?如此颠倒黑白,不知所谓,梁齐都气懵了,揪住魏司南评理:“谁没文化……你说说到底谁没文化?”这种小学鸡吵架,魏司南向来是不参与的,只笑了笑便径直走向了店门。路菲也乖觉,一溜小跑地回去伺候去了。
徒剩下梁齐在原地叫着撞天屈:“不是…怎么有这种人啊!倒打一耙啊!我没看过金瓶梅,你还没看过水浒呢!你你四大名著都没看过!你被嬛嬛传洗脑了你……”
店铺内,叶九容早就恢复成了气质优雅的女子,正坐沙发上拿着个模子打香篆。边上还放着一堆瓶瓶罐罐,阵势颇大。知道叶九容喜欢点香,但魏司南还是第一次看她正儿八经地打篆,很有些稀奇。
洁白细腻的香灰在炉内被压得平平平整整,黄铜制的模具就放在香灰上,叶九容拿着一把小匙往模具镂空的纹路中填上香粉,边填边按。待纹路都被填满,再用一把小小羽刷扫去上面的余粉。随后轻轻拿匙敲两下模具的边缘,提起,一个完整的四合如意图案便出现在了眼前。“怎么样?漂亮吧!这个图案很复杂,新手稍不留神就会压坏掉的。“放下工具的叶九容又得意地显摆起来,完全没有方才屏气凝神的从容大气。路菲叹了口气,追悼老板帅不过三秒的形象。不过细细想来,那也不一定是什么从容大气,不过是怕呼吸太重,破坏了香篆的造型罢了。但魏司南却非常捧场:“嗯,很神奇!”
看着线香引燃了图型,随着明灭的暗红色火焰潜行,一道青烟升腾而起,魏司南真心赞美道:“特别你敲的那两下,有点像变魔术!”被男友夸赞,叶九容固然开心,但还不至于没点自知之明:“客气了,你这双手才称得上魔术。我不过是卖油翁,唯手熟耳!”一个阴测测的声音刮过,某人从街边同手同脚挪进来,宛如大型怨灵作祟现场:“你俩要商业互吹,能不能换个地方?就算没客人,我和路菲还在呢!至于这么摧残我们耳朵和三观吗?”
叶九容不理他,只看着魏司南:“你今天这么早回来,是工作不顺利吗?”同一件事,她的看法和路菲倒是截然相反。“嗯,在使用的材料方面,几位老师有些争议。“又不涉及什么机密,魏司南干脆道:“按规制,凤冠以金丝为底,装饰点翠,博鬓坠以珍珠。在冠子的正面要镶嵌七块大蓝宝,到底用真宝石还是料器,现在还没决定。”所谓料器,其实就是玻璃。现代人老觉得这是不值钱的玩意,其实放汉代也是很珍贵的,被称作药玉,比起珍珠玛瑙也不差什么。到了明清时,料器的制作工艺达到巅峰,可以仿珊瑚、翡翠等,肉眼难分真假。大家都是熟人,叶九容也就有话直说:“为求尽善尽美,当然是用宝石最佳。可是那么大颗的蓝宝,一来不好找,二来价格不菲,我倒觉得用料器更有性价比。”
看两人聊得热闹,梁某人又不甘寂寞起来:“明朝那会就流行戴宝石吗?我们国家又不产这玩意!”
他要是提别的也罢,说这个叶九容可就不困了,语重心长道:“老梁,你说你没文化也就罢了。在容城干了这么久,怎么还能讲出这种外行话!人家看你连这点历史都搞不清楚,还不往死了坑你啊!”“我……“梁齐很想说自己会看GRS证书不就得了,忍了半响咬牙道:“行,你厉害,那你来说说这段历史,我也长长见识!”叶九容也不怯,她是真喜欢研究这个,可谓如数家珍:“其实彩宝从元代就进入中国了,当时按阿拉伯语直译为鸦鹘。红宝石就叫红鸦鹘石,蓝宝石就叫做青鸦鹘石,后来在流传中慢慢省略,直接就叫鸦青了。对了,金瓶梅里面说李瓶儿从梁中书家逃走时,带了一百颗西洋大珠和一对二两重的鸦青宝石。这里的鸦青宝石,就是指蓝宝。”
路菲听得很认真,平时以她接待客户多,这样有意思的科普小故事最能招揽客人:“原来如此,我还以为鸦青是以前的打磨技术不好,导致宝石颜色发黑呢!搞了半天,原来指代颜色的只有那个青。”对路菲这样态度端正的学生,叶九容就很满意了:“当然,古时候的打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