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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可能(1 / 1)

第48章两个可能

大约成日与这些珠玉打交道的人都有一片痴心,谢教授问得自然,他身后那些修复师们也丝毫不觉有问题,魏司南只得把问询的眼光转向了叶九容。叶大小姐心心说你问我?那我问谁去?按理,委托人的信息是不能向第三方泄露的,以前叫行规,如今叫职业道德。

但谢教授年高德劭,直接拒绝他却也有些过意不去,叶九容想了想道:“东西我们还没亲眼见过,据说是某馆藏品。要是今后有机会,一定请谢口口同品评。”

世上等待最久的时间,就是有时间;最难得碰到的机会,就是有机会。成年人的话术,大抵如此。

“原来如此……“谢教授只能叹了声缘分不够,然脸上终究是带了几分失望出来。

胡翼善是见多了这样的“石疯子“金傻子”,忍不住跳将出来:“让你们撩拨,撩出祸来了吧!话说一半,不如不说。老头子这辈子没别的爱好,就稀罕这些废铜烂铁。这下好了,回去非吃不下,睡不香,血压升高不可。比起碰瓷,后遗症更是不小,我看你们怎样赔!”

他举动夸张,语出惊人,但也有几分实情,闹得众人都笑起来。谢教授更是忍俊不禁:“你这个促狭鬼,话都叫你说尽了!”一时间,场面圆转,其乐融融。叶九容也不由感慨:二百五归二百五,能在相王弄讨生活,有几个是简单的?

叶大小姐与胡掌柜都是惜玉人,但更是买卖人。打圆场,平事,找台阶,他俩从某种程度来说勉强算是英雄惜英雄。但魏司南不是,他就是个玉工。求之不得,辗转反侧的心思,他可太明白,也太能感同身受了。

满室欢声笑语中,唯他一脸平静:“虽然见不到实物,我这里倒有一张复原图。谢教授可以看看,聊胜于无。”

此乃意外之喜,哪有不答应的道理。老头一把年纪,动作丝毫不慢,在魏司南往外掏东西时便三两步赶来上来。并且丝毫不见外地征用了胡翼善的条案,又从角落挪了盏台灯来照亮。

整个过程,可谓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叶九容都忍不住竖个大拇指。再看案上那图,一打眼与当日周老给他们看的没什么两样。再细看,许多配饰经过优化,显得更有立体感。珠玉都描框上色,边上还用小字标注了使用的材料和工艺,正是魏师傅一贯的手笔。

记性绝佳,审美在线,还能吃苦,真是天生吃这碗饭的料。叶大小姐此时也顾不得把复原图的再复原图给旁人看,算不算违了规矩,只暗暗赞叹。与此同时,谢教授也在赞叹,不过是对着那张图:“果然是好东西!你们看这点翠凤凰画的,口衔牡丹,振翅欲飞。金龙腾云而起,鳞爪分明。下面镶着珠圈的宝石运用了红蓝撞色……好,实在是好!”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虽然只是一张图纸,在修复师们眼中亦有许多看头。

有人问:“金龙如此细致,需得手工锻打后,再一片片哲刻上鳞片。如果用纯金,难免硬度不够,恐怕要研究一下金料的配方。”也有人唏嘘道:“如今翠鸟是保护动物,只能用鹅毛染色来代替点翠,终究是差了几分韵味!”

更有人啐:“点翠尚且能用鹅毛来代替,你瞧瞧这上头几千颗太湖米珠,才真正是绝种了呢!”

纷乱中,只见简宁皱着眉头,不合时宜地问了一句:“这修复图是谁画的?”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啊!"胡翼善认得魏司南的字,嬉皮笑脸道:“怎么,你是准备当场拜师么?”

叶九容咬着牙还没发话,魏司南先瞪了他一眼:“少胡说八道!”这一行的师承是桩严肃事,官归官,私归私,不是能随意拿来调笑的。简宁没笑,也没发火,只是表情严肃地追问:“那是有原图,还是照着实物建模呢?”

这下子,叶九容就觉察出不对了,走到他跟前,有意无意地挡住了魏司南:“有原图怎么说,实物建模又怎么说?”这厢问得暧昧,简宁的回复却耿直得很:“有原图,找原图的画师;要是照着实物建模,我可要报警了!”

一言之下,四座皆惊。

叶九容和魏司南对视着,多少摸到了几分脉,胡翼善可彻底傻了眼:“好端端的,报什么警啊?”

简宁并不卖关子:“这凤冠有三龙二凤,左右各三扇博鬓,乃是明朝皇后的规制。但是我看图案与目前出土馆藏的凤冠都不相符。所以,要么就是乱画的,要么就是牵涉到盗墓、走私之类大案,还不报警吗?”他一边解释,一边看向谢教授,似乎担心说破此事,老人受不住,却不料下一刻就被一阵大笑声吓到了。

“谢…谢老……

看着笑得前仰后合的老爷子,不光是简宁,胡翼善也被吓得不轻。他虽然开着古董行,但研究不深。正觉得简宁的话很有道理,又乍见谢教授疯魔,顿时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然而,谢教授是真地很乐,都说老小老小,一点都不错。他老人家不光笑,还快活地原地转了两圈,丝毫不顾及自己的学者身份。好容易笑够了,才指了指叶九容道:“小姑娘,你说给这榆木脑袋!”叶九容看看仍懵懵懂懂的简宁,心忖可不就是个榆木,真要是犯罪分子,躲还躲不及,谁会往博物馆的修复师跟前撞。话出口倒是很客气:“刚才说了,这件凤冠是是国家馆藏品。其他不敢说,来路绝对是正经的。”

简宁有些迷糊,又看向老师:“可是明代凤冠就那么几件,我都见过啊!”言下之意,还是不太信!

“也罢,今日有暇,我就来给你们说说这件凤冠的来历,免得将来再闹出笑话。"谢教授把身后的太师椅扯近了些,一屁股坐了上去。锣鼓听音,说话听声。

叶九容是多机灵的人,一向最会察言观色,又喜欢听都市奇谈。当即一马当先,笑着奉上方才街上买的冰糖雪梨:“谢老,您润润喉,慢慢讲!”顺便就跟魏司南一起占了个最佳坐席,胡翼善也不慢,抓起鸡毛掸子就装模作样地混了个二等座。简宁等一干学生倒被挤在了外头,但架不住好奇啊,依旧安分地竖起耳朵听讲。

先慢条斯理地呷了口供奉,谢教授终于开口道:“也不怪你们没见识,实在是这件凤冠从被发现到现在四十多年,从来没公开露过面。因为残破得实在厉害,难以修复,所以一直封存于省博库内。”这就有意思了,叶九容心想。其实明代距今不算久远,历史文献丰富,省博更是人才济济,怎么会拿一顶小小的凤冠没办法?只怕是另有隐情吧!谢教授微微一笑,看向她:“是不是觉得挺奇怪?一群窃位素餐的老头,拿个小小凤冠没法子,居然要来找外援?”即使叶九容皮厚如城墙,这样当面被说出心声,还是有点不好意思的。先赶紧摇了摇头,想想又点了点头。

谢教授仍是笑,并不计较她的冒犯:“文物修复从来是桩苦差事,只能拼凑,来不得天马行空。那些实在损毁严重的,就要借助其他方式考证。这件凤冠之所以耽搁了这么久,不仅是因为破损程度,也因为在很长时间内,我们都不知道它的主人究竟是谁!”

“怎么可能!"简宁心直口快:“明朝有多少皇后,都是有数的。更何况从哪个陵墓中发现的,不是应该一目了然么!”你傻也傻得挺一目了然的!叶九容都有点同情谢老头了,找了个一根筋的爱徒,也挺难教的。要是从十三陵挖出来的,能不知道正主是谁么?说不得这件凤冠的来路有多坎坷呢!!

果然,谢教授继续道:“这件凤冠不比其他,并不是出土,而是传世品。我的老同事在一个废品站发现它的时候,就剩下个架子。后来寻访主人,据说是祖上传下来的,遇上活不下去的年头,就撬几块珠玉,绞几段金丝去卖。”别说简宁,一屋子的人都听呆了。

胡翼善寻思:“我怎么从来拣不着这样的便宜?”魏司南则是可惜:“真要卖,何不整个卖掉?实在糟践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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