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翡翠香囊
第二天，粱齐没来上班。对于这一点，叶九容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路菲也没来上班就比较超出她的预料了。
“你说，小菲该不会被杀人灭口塞水管里了吧？"叶大小姐在沙发上翻滚了半天，想来想去总觉得不大安心。
趁还没开门营业，魏司南把地下室的几块小料搬到了工作台上，闻言思索了片刻道：“应该不会…”
孤独的人类能凭空描绘出一个宇宙，有人附和后，叶九容顿时长出了一口气：“我也觉得不至.……”
一句话还没说完，只听男人严肃补充道：“按国内的水管直径，是塞不下整具/尸/体的，就算绞碎了也容易堵住。”今天的云很白，风也柔软，一只没见过的小黑猫早早霸占了花坛最好的位置晒太阳。对着手中吃剩的半个牛肉煎包，叶九容只想问一个问题：如此岁月静好的背景，忽然就转了恐怖片频道,合适吗？魏司南没觉得有什么不合适，依旧埋头看他的石头，时不时敲打一下。屋里开着空调，他就只穿了件焦糖色的高领毛衣，拿着刻刀的模样既温柔又凛冽。叶九容看着看着就呆了，醒过神就忍不住自得起来。多亏了自己有眼光，下手快，要不然怎么能拐回这么个出类拔萃的男朋友！“你老看我干吗？“就这样过了五分钟，坐在工作台前的男子终于忍不住了，无奈地回过头问道。
窝在沙发上的叶大小姐一边啃着包子，边笑眯眯地道：“因为你好看啊！"那语气天经地义，就跟星星在天上，鱼在水中一样笃定。从前叶九容也很喜欢搬个小板凳坐边上，说些不着调的话。如今人还是那个人，只因为关系变了质，心情便也截然不同了。魏司南觉得有一阵风吹过了心心湖，留下串串涟漪。叶九容还在努力啃包子，家居服下露出小半截脚踝，白生生的，像刚出水的藕节。他默默站起身，把某人膝盖上的毯子往下拽了拽。毯子是他俩某次逛街买的，白色珊瑚绒上印着霸王龙。明明是凶恶的食肉类，一旦做成Q版就成了个手短短的小可爱。一看见男朋友走过来，叶九容早就自觉给他在沙发上腾了个位子，吮着手指含糊道：“你挑的那几块料子都是准备卖的？”明明纸巾就在茶几上，这个人就是懒到这种地步。魏司南不算有洁癖，脸上也闪过一丝不忍卒睹。抓住那双油乎乎的爪子，小心翼翼地用湿巾把每根手指都擦了遍：“看情况吧，价格合适就卖！”“哦……“叶九容其实也不是那种能在垃圾筒里活得怡然自得的主，但被人当成小朋友对待，特别那个人还是自己的恋人，其实是很受用的。于是一边乖乖当个废人，一边说些有的没的废话：“其实翡翠玉石这种东西，成品比原料好卖。你随便雕点荷花、莲蓬、龙凤这种热门题材，比等着玉市开门靠谱多了！”
就算卖不掉，她也可以自己留着收藏，每天换一样戴，叶九容美滋滋地想着。
“我不做成品生意，"魏司南给小朋友擦完手，又开始收拾茶几：“以前我做过一个翡翠香囊，寄放在珠宝城大半年没卖出去。”翡翠香囊……听到这几个字，叶九容的眼睛倏地亮了，简直可以媲美在外头晒太阳的那只小黑猫：“什么样的香囊？你开价多少？后来卖出去没？没卖出去给我啊！”
一连串问题又急又快，可以媲美机关枪了，听得魏司南一阵摇头：“好几年前的事了，当然卖了！”
就像小狗在门口巴巴等了一天，终于等到主人回来，却被告知最喜欢的零食没货了，叶九容的表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垮了下来，魏司南有点不忍心，又有点想笑：“不过照片我还存着，想看吗？”行吧，难怪收藏界有句名言：看过即拥有。叶九容其实也挺想得开的，都有多啦a梦了，还要什么自行车！
可等那张翡翠香囊的图片点开，她一下又不好了。果然，自古真情留不住，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照片没甚出奇，规规矩矩正面怼着拍的，甚至连光都没打足。可那块翡翠的绿却似乎自带光源，苍翠欲滴。香囊是圆型的，跟边上的一元硬币对照，直径在五厘米左右。正反都镂刻着缠枝莲图案，下坠杏黄色流苏。典型的仿清代工艺，叶脉上的纹路也清晰可见。叶大小姐对着屏幕深情地摸了又摸。仿佛织女看着一河相隔的爱人，又似葛朗台对着自己的小金库：“帕敢料？″
“怎么看出来的？"魏司南是清楚叶九容水平的，但依然微微诧异了一下。要知道照片跟实物是不一样的，再高明的鉴定师也不敢随便隔空断物，更何况录翠的场口一向是带皮时好认，等切出来就神仙难辨了。叶大小姐最喜欢的就是出人意料，当即得意道：“这还不简单，一看颜色质地就知道是铁龙生。缅甸有两个场口出这种料子，一个龙肯，一个帕敢。龙肯产的都是大块料，质地粗，水头短，冷不丁一看就跟花岗岩似的。帕敢料虽然要小一些，但色艳水足。不过铁龙生跟其他翡翠不同，硬度大，瑕疵多；就算最上等的料子也很难避免。我没猜错的话，这块料应该就有不少矿缺和白花。要不象你也不必费那么大劲，做成镂空的香囊了。”有一种人，置身何处，何处便是她的舞台。叶九容就算穿着斑点狗家居服，头上别着可笑的草莓发卡，也是混杂在煤矿中的钻石。成分一样，却能于人群中被一眼捕捉。
坚定、纯粹、热烈……
魏司南曾经手过无数珠宝玉石，其中不乏价值连城者，但没有一种能比得上此刻她眼中的光芒。
“怎么样，小哥，我说得对不对？"撇开粉丝滤镜，叶九容楼着胡萝卜抱枕的样子其实有点傻，但就算这样，也依然闪着光。魏司南忽然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这个人吸引了：“嗯，要奖励吗？”美人当前，按着叶九容过往的斑斑劣迹，她此时应该光明正大地吃个豆腐才对。可余光一接触到图片，再多的色心都给疼没了：“我要这个翡翠香囊！这人就跟小孩子一样，什么没有要什么。明知道她那个哭唧唧的样子有百分之八十是在演戏，魏司南还是伸手揉了揉某人的头顶：“下次给你做个更好的！”
得了这么一句承诺，叶九容立刻就高兴起来了，像小狗一样就着他的手又蹭了两下：“不要缠枝莲的，要双鱼！”
她的头发就跟人一样，带着点倔强，但小头发很多，所以摸起来是毛茸茸的。魏司南收回手时居然有点淡淡的遗憾，只得没话找话说：“缠枝莲怎么不好了？”
又一个搔到痒处的问题，叶九容从鉴定师立刻变身为营销达人：“哦，也没什么不好。就是雕起来麻烦，费工又费时，愿意做的人很少。你也知道，其实大部分人是没有审美的，只会跟风。题材一冷门，就卖不动；越难卖，做的人就更少了，恶性循环呗！”
说罢，叶九容嘟嘴摊了下手。她五官长得艳丽，做这种无辜的表情居然也不违和。魏司南忍不住又伸手撸了下那颗毛茸茸的脑袋：“好吧，我大概明白当初那个翡翠香囊为什么卖不出去了
其实，谁都知道成品比原石赚得多。魏司南当初做那个香囊，就打了试水的主意，一试之下，差点翻车！
那块料的成本还不低，一压好几个月，最后要不是阿包的朋友接了盘，楚楚的透析费差点没着落。
叶九容就给他分析：“不光是花纹，你这个题材也有点问题。翡翠香囊好看是好看，但实用性不大，搁清朝那会还能当压裙用。现代人就不行了，挂脖子上嫌重，系腰上怕摔。你要是寄放在古玩店，没准还能比珠宝店卖得快一些。说来说去，没有自己的销售渠道，总是要受制于人的…”毕竟是当老板的人，分析起利弊来颇有两把刷子。如果能掩饰一下眼中亮晶晶的企图，可能效果会更好些。魏司南一边听一边笑了起来，他现在算是有自己的渠道了么？
都是美人一笑倾国倾城，不常笑的美人一笑起来更是效果惊人。叶九容被迷得七荤八素之余，倒还牢记本心。正准备加紧忽悠让魏大师多多产出，有容城做后盾，保证全部卖掉，手机叮地响了一声：“啧……“怎么了？”
“又一个求购的！"叶大小姐满脸看透世事的沧桑，一边划着手机：“我刚说什么来着，大部分人没有审美，什么火买什…耶，等等”“又怎么了？”
叶九容的手指停顿下来，盯着屏幕瞧了又瞧。不是她的错觉，撇开灯光、角度不谈，朋友圈里这张照片真是好眼熟！“你看看！"把手机递到魏司南面前，叶九容觉得这事略有些灵异：“这不就是你那个翡翠香囊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