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初恋那件小事
莎士比亚说，爱情是盲目的，恋人们都看不见。叶九容觉得，这句话套用在自家小叔身上，真是再合适也没有了。
一开始，这位大哥打死都不肯去报案，一门心思要去找他那有苦衷的秀秀。奈何事情已经捅出去了，不是你想撤就能撤的。说起来这年头作奸犯科的也挺不容易，大路小路一水的监控，插翅都难逃。才隔了一天,就把人给逮着了。
之前态度强硬一口一个诱拐的江家人，进了派出所马上改口称二老是在谈恋爱。现在母亲虽然不想嫁了，但聘礼肯定是不退的。如有必要，可能接下来还得再商量一下精神赔偿和名誉损害赔偿。
反正各种奇谈怪论,简直能刷新三观。叶教授气得把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弟弟反锁在房里，又开了次家庭会议。
“所以，这从头到尾就是个骗局。因为她小儿子欠了网贷还不上，所以才想着诈小叔一笔好跑路？"叶九容到现在还是想不明白那个问题：“小叔那么喜欢她干吗不真结婚，以后财产都是他们的！”
叶澜板着脸道：“因为白秀秀得了癌症，快死了！”冷不丁又是一个大料，把叶九容炸得头昏眼花：“等等……我我看她脸色是不大好，可是…有这么严重吗？”
或者是想出来博人怜悯的借口呢？可联系到那位白阿姨病恹恹的模样，叶九容一时也不敢确定了。
叶澜气得都不想说话，也是，这样倒霉的事换谁家摊上感情上一时都接受不了。大姑父很理解老婆的心情，拍了拍她的手接口道：“已经确诊了，是肺癌晚期,正住院呢！她给你小叔留了话，说对不起他，这辈子有缘无分！”难怪，那伙人是怕老妈真嫁了，回头有遗产纠纷吧！叶九容不是第一天出社会，对人性的阴暗面还是有一定认识的，可发生在自己身边……还真是让人有些受不了！
叶教授铁青着脸，坐在那里一言不发，秦女士也陪着丈夫枯坐。叶清有心想劝两句，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把腕上的檀木数珠褪下来拨了一会，叶九容终究忍不住暴脾气，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这TM到底是谁出的主意？敢不敢再缺德点！”这个问题有点深，着实没有人能回答。连素来端方的叶教授都懒得追究她爆粗口行为，可见其失望程度。
原本以为弟弟能得偿所愿，谁料天上掉的不是馅饼是陷阱。坑人不算，还带着倒钩，就算拔出来也能把伤口扯得血肉模糊。气氛正压抑呢，有一个小脑袋从门口探了进来：“姐，警方来核对案值，你送给小叔的那个挂件多少钱啊？”
叶九容想都没想就砸了一句话过去：“五十万！”“哈？“程楠一下子傻眼了，他姐该不是气疯了吧！那个还没巴掌大的挂件能值五十万，他敢说，人家也不敢信呐！
大姑父扶着额头：“容容，你别冲动，伪造案值也是违法的。”“我犯的着吗？"叶九容冷笑了两声：“那可是得过天工奖的作品，可遇不可求，五十万都是报少了，不信的话让警方去查证书编号。”大小姐说得掷地有声，程楠只能缩了缩脑袋溜了，不多时又苦着脸跑了回来："警察问证书呢？”
“去找魏司南拿！"叶九容咬着牙把数珠戴了回去，眉宇间戾色宛然。敢坑她家人，就得把皮绷紧了。天道好还，真当她那么容易欺负？这回要不让那群没皮没脸的东西进去蹲几年，她就不姓叶！
叶九容的脾气向来是说到做到，多一分钟都等不得。魏司南来找她的时候，她正在房间里打电话：“对……就是我说的那个情况，诈骗可以成立吗？资料我待会邮件给你，行，那你先看，没问题的话尽快赶过来！”她一边用耳麦说话，双手还不停歇地打着字，倒有几分办公室精英的感觉，与平日里那个不着调的珠宝店老板截然不同。魏司南看着她，几乎有了几分陌生的感觉：“程楠刚才来找我，你……还在生气？”
其实事情到了这一步，生不生气已经不重要了。叶九容虽然折腾得起劲，但心里透亮，只要叶江不计较，那她现在做的都是白费。但那又怎样？想到自家小叔不吃不喝，在书房里呆坐的样子，叶九容就觉得憋屈得不行，连气都快喘不上来了。
她长吁一口气，把耳机丢在旁边，很严肃地道：“魏司南，我问你，男人对于初恋是不是都有种解不开的情结？”
怎么还问到他头上了，魏司南不由怔了怔。不过叶九容似乎也不指望他回答，只是自顾自道：“你别看我小叔现在跟琼瑶小说男猪脚附体一样，其实他是个很聪明的人，炒股票，买期货，投资古玩……说是瞎混，也混出了一番天地。可怎么一遇上白秀秀，就沉沙折戟了呢？”四周安静得很，静到枝头的鸟鸣和隔墙孩童的嬉闹声，都清晰可闻。魏司南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视线越过窗棂投向某个不知名的地方：“大概总有那么一个人，是与众不同的吧？”
“比如春禾？”
叶九容觉得自己大概也鬼迷心窍了，那个在心头徘徊多时的名字，就这样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这回换成魏司南愣住了，叶九容可以很清晰地看到他的脸色从不可置信一路转到惊怒，最后定格在一片空白。
“抱歉…我……心知不妙，叶九容赶紧先下手为强：“我脑子有点乱，要不你当我什么都没说？”
当然是……不行！魏司南的表情很清楚地表达了这点。人都说覆水难收，难收归难收，水渍总有被太阳风干的时候。可说出口的话有时候更像钉在墙上的钉子，哪怕拔出来，也总有痕迹留下。
“你从哪听到这个名字的？"半晌后，魏司南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暗哑，似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叶九容揉了两下眉心，以她的经验来看这时候似乎应该说实话，可万一人家听不得实话呢！纠结了一会，终于小心翼翼道：“你那天晚上发烧，迷迷糊糊的时候喊出来的！”
见他脸色更可怕了，叶九容赶紧往回找补：“哈哈，因为这一听起来就像个女孩名字嘛，我就胡思乱想了一下……你别放心上！”魏司南深深地望着她，身上那份阴郁几乎要化为实质：“你很好奇？”“还好…“其实叶九容想过，要不要认怂认得那么快。她其实可以调转个方向逼一逼他，也许能逼出两句实话呢？
有些伤，挑破了是疼，可不挑破了也许就永远不会好了。还没等她琢磨出个头绪，魏司南却先开了头：“沈春禾，她是我曾经交往过的对象，很久以前……”
这个很久以前大约是他还没入狱的时候吧，叶九容猜测着。其实从魏司南口中能听到交往对象这几个字，本身就充满了违和感。她不敢出声，生怕打破了什么魔咒似的。
“她死了，从二十四楼一跃而下魏司南继续说道，他的面容平静语调波澜不惊，却偏偏让人不寒而栗。
叶九容想到的却是难怪张楚楚之前怎么作妖都没反应，一闹跳楼他却寒了脸，敢情根子在这呢！所以，前两天那个噩梦也是……她的心头忽然浮起一丝愧疚，这种时候还提什么初恋，她是不是无意中又捅了他一刀？嘴唇嗡动了两下，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节哀顺便？还是逝者已矣？这种不痛不痒的话谁要听啊！魏司南自己也说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时他多大，十七还是十八？女朋友突然遭遇这种横祸，他会如何反应？潇洒如叶江，终其大半生也没能忘记白秀秀，更何况这不是生离，是死别。
叶九容偷偷把椅子挪了一下，又一下，终于挨着魏司南坐了。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但能靠他近一些，似乎心里也会安稳一些。阳光照进来有些刺眼，但映着身边那个男子的侧脸，却那么好看，叫人转不开眼。从额头到鼻梁，到…嘴唇……
叶九容觉得自己又疯了，这种时候居然还能起邪念，简直应该拖出去人道毁灭。可想归想，身体却像有独立意志般，缓慢而坚定地向那个人靠去。魏司南看着像发呆，实际上却很清醒。因为他非但没躲，反而侧过头来，险些又是一次双唇间的撞擦。
纵使没有挨上，那种暖昧的气氛仍在瞬间燃烧到了极致。叶九容只觉得一口气喘不上来，肺叶火烧火燎地疼。
“我杀过人……”他的声音在耳畔轻轻响起，让叶九容颠倒的神魂在瞬间归了位。不是怕，是她从来没有这样清醒地意识到，眼前这个男人，是个有故事的人。如果招惹了，顶好从一而终，否则就是害人害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