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白月光
按照叶九容的设想，他小叔的婚事应当是一场旷日持久的阵地战。双方坚壁清野，互有攻防，最终要么割地赔款,要么同归于尽。没想到居然变成了一场闪电战，还没闻见硝烟味就尘埃落定了，简直快惊掉了她的眼珠子。让我们把时间倒回半小时前，当时叶九容刚跟魏司南走到客堂间，迎面而来地是秦女士慈祥的微笑。
“早啊，小魏昨天休息得还好吗？要是有什么不习惯的尽管跟阿姨说！”这就是她亲妈，天大地大面子最大。闹了这样一场轰轰烈烈的家庭革命，要是能习惯那也不是一般人。叶九容内心疯狂吐槽，脸上却还是露出和母亲如出一辙的假笑：“妈，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想早点回S市。他昨天着凉了，有点发烧。”
一听这话，秦女士眉头顿时拧了起来，露出了几分货真价实的担心：“病了？难怪看着脸色不好，你这孩子也是，既然不舒服就该躺着休息。都是自己人，瞎客气什么！”
叶清在后面听了个正着，赶紧道：“小魏不舒服吗？老程煮了白粥，我让他多盛一碗来！”
“哦，冰箱里有乳黄瓜和宝塔菜，还有肉松。一起拿来，正好配粥！"叶澜一边摆着碗筷,一边补充道：“容容，你是喝粥还是吃汤团？”看似一片和谐的场面，却让叶九容脑中的弦微微一动，家里人莫不是达成了什么她还不知道的协议？
直到落座时，她仍在喃喃自语：“这事不对……魏司南一贯不太能理解叶九容的脑回路，只是低声提醒道：“刚才你大姑姑问你话呢，怎么不回答？”
“就是这里不对啊！"叶九容猛一拍大腿，醒悟过来。亏得边上没人，否则非得被她吓跳起来不可。
看着满脸疑惑的魏司南，叶九容压低了嗓子开始解释：“过年吃的东西都有一定规矩，比方说年夜饭一定要有黄豆芽，因为黄豆芽的形状像如意，寓意年年如意。初一早上一般是吃汤圆，取阖家团圆的意思，哪有人喝粥的？”说得……确实有一定道理，魏司南先愣了一下。随即又想，说不定是她姑父在国外待久了，忘了这些弯弯绕的规矩呢？没等他说出口，只见两人结伴走了进来。男子的发梢已经染霜，但并不显老，反而有几分落拓不羁的风采。女子也是斯文秀雅，只是面色憔悴，看着就不甚康健。正是众人口中的绯闻男女主角，叶江与白秀秀。另一边，大队人马也自厨房鱼贯而出，眼见就是个合家欢的场面。叶九容想起昨晚的黑灯瞎火，还犹豫着要不要打个圆场，两边已经开始寒暄起来了。“这么早就起来了，秀秀休息得还好吗？"叶家从来是长嫂当家，第一个发话的自然是秦女士。
虽然还是百年不变的那套外交辞令，可其中隐含的和蔼已经把叶九容给惊到了。秀秀？叫那么亲密是几个意思？
白女士有些羞怯，只是笑笑不说话。叶江倒是坦然：“睡得还行，就是早上的鞭炮声实在太吵！”
“还好意思说呢，大过年的为了放鞭炮跟邻居吵架，算你想得出来。等过两天你摆喜酒的时候，还想不想让人来捧场了？”一见着这个弟弟，叶澜就忍不住拿出大姐的派头，数落个没完。
然而叶九容并不关心这些，她脑子里只有两个字：喜酒。偏偏几个长辈还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纷纷落座的同时，丝毫没有表现出什么意见来。这算是默认了？叶九容忽然就觉得有些荒谬，昨晚还说谈崩了。这才几个钟头啊，就取得一致了。到底是她效率低，还是叶家人太有效率了？程楠自觉可能是领会错了什么，在他姐边上默默找了个位子坐下，不敢说话。事实上也不光是他，既然谈到了婚事，这就是秦女士与两个小姑的主战场。不管是叶九容，还是几位男士，都没说话的份。秦女士先定了调子：“虽说一切从简，但也不能潦草了。你们以后日子怎么过我不管，仪式感该有还是得有。”
叶澜接着发言：“按老家的规矩，本来应该开三天流水席的。不过正月里大家都忙，怕也抽不出那么多空，我跟大嫂商量了不如就定初三宴请一天。跟镇里也商量妥了，婚礼就在祠堂办，我家老程做司仪，大哥大嫂证婚。”叶清最后道：“现场的鲜花我都交给会展公司处理了，明天就从昆市运过来。至于礼服，定做肯定是来不及了，我就请人先拿了几套现成的过来，中式西式的都有，要是穿着不合适可以当场改。”娘子军一出手，便知有没有。从酒席到场地，布景到服装，样样都安排得妥妥当当。只见叶江一脸温柔地看着爱人：“你看，你只要安心等着做我的新娘子就好了，其他事都不用操心。”
可不是，因为那些事都让旁人操心去了啊！叶九容也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比较合适，干脆给魏司南夹了一筷子肉松。面对从天而降的关怀，魏师傅不由默默看了她一眼，叶九容也有些奇怪地反瞧了他一眼：“怎么了？”
其实魏司南倒不是矫情到见不得有人用私筷挟菜，可能不能别把自己碗里的给他？“没事……”
要说叶江也是个性情中人，眼见婚事有了着落，饭也顾不上吃了，马上就开始一串致谢辞：“多谢大嫂，自从父母去后，你和大哥就一直为我操心。如今我也算成家立室，你们可算是把包袱给甩掉了！”秦女士向来拿这个小叔子没办法，只斜了他一眼。叶教授倒有些动容，想了半天回了一句：“以后好好过日子！”
谢完大哥大嫂，两个姐姐也不能落下，叶江举了个茶杯：“大姐二姐，两位姐夫，这次让你们也跟着受累了。”
“哪里哪里……
好一阵觥筹交错，推杯换盏，闹得叶九容险些以为出席赞助商晚宴呢！自家人，就不能朴实点，别作妖么？
这边厢，叶九容刚隐蔽地翻了个小白眼，她叔叔后脚就找上门来：“容容…
只听这三个字，她就是一个激灵。她们叔侄俩可是一个屋里睡觉，一个锅里吃饭培养出来的交情。叶江打的什么主意，叶九容略一咂摸就能品出来，赶紧先下手为强："小叔，你这大喜的日子我也帮不上什么忙，要不然给你和婶婶做对结婚钻戒？”
够上道！叶江的眼神里露出了几分赞赏：“戒指我们直接去店里买就行了，哪能让你一个小孩子家破费…
别…你不让我破费，我更害怕。叶九容正打算随便侃两句自己反正是做这行的，花不了几个钱时。她那叔叔又发话了：“再说钻戒什么的也太普通了，要送就送点别致的，独一无二的，你说是吧？”看看叔叔跟老狐狸似的笑容，再看看老爹一副理当如此的表情，叶九容不禁有点绝望。还要别致，要独一无二，那你怎么早不说？您老人家是后天结婚，不是后年。我是开珠宝店的，又不是哈利波特，一挥魔杖就能变出来是怎么着！面对满堂亲人，叶九容差点咬碎半口牙：“行，我知道了”饭后，魏司南是在河边美人靠上找到的她。正值冬日，河水很浅，能清晰看到在水草中穿梭的小鱼。
叶九容天生明丽张扬，就算是这样安安静静地靠在木栅栏上，也叫人怀疑她在谋划什么，硬是想不起岁月静好几个字。“为你叔叔的结婚礼物犯难？"魏司南走到她身边，不经意地问道。他的身影刚好为叶九容挡住了阳光，她懒洋洋地抬头：“没事，大不了回店里砸保险箱去…倒是你，伤口再发炎的话，必须去医院啊！”“好好的砸什么保险柜，你想送什么，我帮你！"魏司南也坐了下来，学着她的模样斜倚在美人靠上。
爆竹的喧嚣终于告一段落，整个小镇沐浴在阳光中。墙角有一树腊梅传来暗香，流水脉脉，无比静谧而美好。
叶九容不想破坏了这难得的气氛，但她着实有些奇怪：“魏司南，我怎么老觉得跟你不在一个频道上呢？”
话不投机，答非所问，如果人与人的沟通是那么简单的事，这些成语就不会被发明了吧！魏司南淡淡道：“大概…因为我们本来就不是一路人……”就算不是一路人，不也一起走到现在了么！大约是昨天过得太惊心动魄，叶九容只觉得全身懒洋洋地提不起劲：“我叔叔那边，我想办法搞定，你就别折腾了！就算你手没伤，眼下也没原料。要不我去捡块鹅软石，把他俩的名字刻上？”
“你叔叔拖到年过半百才结婚，你就这么敷衍他？”“他晚婚又不是我造成的，那是他…“说到一半，叶九容忽然卡住了。魏司南发现她今天很有些不对，难道是睡眠不足造成的后遗症？还没等问，叶九容已经先笑了起来。如乍暖还寒的春风，叫人惊艳：“我说我怎么看着那位白阿姨有些眼熟呢！”
“怎么？”
“她就是我小叔的那个情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