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第五十五章
距离朝阳公主出嫁已过十日，那场声势浩大的婚礼逐渐被遗忘。只有林挽碧还在执着此事，为数不多的和聂清珏的交流就是打听公主下落。因朝阳公主的安排，她终于有了正经读书机会，不用再面对根本算不明白的账本，她心中感念万分，同时不免担忧起她的境遇。得知聂清柔锦衣玉食，却还是免不了共情，恐怕她们过的完全是一种生活。聂清萱因笄礼与科考堆到了一起，也日日烦心，两人常常愁眉苦脸对坐，静端皇后实在看不下去，便命人带她们二人出宫游玩。“这好像还是第一回同你出宫。"聂清萱拉着林挽碧的手，漫步在街头，同那些挽着手一同走的女娇娘们别无二致，这条街卖的是脂粉，她们互相在对方脸上涂抹。
“以前都和谁啊？"林挽碧目光定在一家正在给女子画像的商贩前，没经过思考便问了出口。
“以前都是章葵带我出来。"聂清萱低声说。林挽碧自知说错话，转念又觉得应该让聂清萱彻底撇下此人，“从今日开始，忘掉他行不行，都记着我。”
“你说得对，挽碧你觉得我涂这个口脂会好看吗？娘亲一直不许我用这些。”聂清萱指了指眼前的小铺。
小铺老板反应极快，“两位姑娘天姿国色，这位红衣姑娘涂这个朱红色便极好,旁边这位姑娘清新脱俗,推荐本店最新的湘妃色最佳。”聂清萱爽快地买了不少,就着老板的铜镜随意抹了个颜色。“好看吗？"聂清萱转头让林挽碧瞧。
“倾国倾城。"林挽碧拿起一支细笔在她额头上花了个同色的花佃。“那你觉得我现在看起来像大人了吗？"聂清萱照着镜子愈发兴奋，"挽碧，我有个想法。”
“请讲。"林挽碧总觉得聂清萱又在琢磨什么馊主意。“我想去碎玉轩。"聂清萱眨巴眼睛祈求林挽碧同意。碎玉轩乃帝都最大的风月场所，但是只做唱曲卖艺的干净生意，其中男女倌人，皆是数一数二的。
“咱们去吧。"聂清萱见林挽碧犹豫不决，继续撒娇。林挽碧被聂清萱半推半就地拉着走，“就去看一眼就回宫，莫要人他们为难。"林挽碧指了指随行的人。
碎玉轩在城中心寸土寸金之地，装潢极度华丽。林挽碧与红玉已经很久不见，红玉虽然是碎玉轩老板，却常年在外奔波，她在心里不断祈祷红玉能在。
“二位姑娘确定是要进来吗？"门口的小倌见到两人后立即迎了上来。“我是你们老板的朋友，你就同她说林姑娘来了。”小倌将信将疑进去通报，没过一会儿红玉便匆匆忙忙出来，不由分说抱住了林挽碧，“我当她们说的林姑娘是谁，原来真的是你。”“我们红玉老板认识的林姑娘太多，怕是早将我忘了。“林挽碧安抚地拍了拍红玉的背。
“快进来。"红玉拉着林挽碧的手，瞥见了旁边的聂清萱，“这位神仙似的妹妹又是谁？”
“漂亮姐姐，挽碧是我的嫂嫂。"聂清萱乖巧跟在二人身后。红玉立即明了了对方的身份，“原是有贵客降临，碎玉轩蓬荜生辉。”红玉准备将二人引去最好的包厢，一楼大厅舞台上却响了婉转的箫声。林挽碧和聂清萱同时驻足观看，红玉却着急拉他们去包厢，“挽碧我们好久没见，同我说说话吧。”
“这就是碎玉轩每月十五的演出吗？红玉我想看看。"林挽碧从红玉的身侧挪到栏杆处，一眼便瞥见了席间熟悉的面孔，也知晓了红玉刻意阻挡的用意。阵阵箫声后，丝竹管弦声都加了进来，身着纯白衣裙的女子从帷幕后轻盈地走出。
顺着林挽碧的眼神，聂清萱自然也察觉到那贵宾席最中心的位置上坐着何人。
“红玉姐姐，我要坐他们对面。"聂清萱愤愤不平地指着正在欣赏舞姿并沉醉其中的章葵。
“祖宗，你们就饶了我吧。"红玉见根本瞒不住。"一想到等会儿可能发生的变故她便头疼。
“为何他们看得，我们就看不得？"聂清萱不依不饶。女子容姿艳丽，舞姿优雅，引得台下人频频鼓掌，聂清萱依靠在二楼的栏杆上，心猿意马地欣赏女子的舞蹈。
林挽碧在旁侧陪着，打得是看好戏的主意，她倒要看看今日章葵如何收场，留红玉一日惴惴不安。
“挽碧，太子他平日不常来的。”红玉见林挽碧一直缄口不言，尝试解释。“啊？“林挽碧心思不在此处，欣赏女子的舞姿渐渐入迷，“哦，好的。”一曲舞罢，台下热闹宣阗，林挽碧也跟着起哄。章葵不知何时抬眼看向这边，终于注意到了聂清萱的存在，低头朝聂清珏耳语，随后离席。
聂清萱状似不在意，实则早已发觉一切，心中不免有些得意。“你就等着瞧吧，这一出比底下的好看。"林挽碧悄声对红衣讲。章葵俨然对碎玉轩的构造熟悉，没花多少工夫便找了过来，聂清萱假装不看他，他站定在她的面前，势必要她主动转过头来打招呼。奈何聂清萱犟得没边，哪怕章葵尽在咫尺却视若无睹。章葵沉沉地吐了一口气，思考好如何措辞后沉声问：“何人允你来此处？”这是聂清萱头一次背着他出宫，二人在宫外意外相见。“你谁啊？"聂清萱身形一闪，躲到后面，“红玉姐姐。”“你放她进来了？“章葵对红玉道。
“章大人，清萱同我出宫，红玉是我的朋友，来此处与你何干？“林挽碧拍拍红玉手背，示意她不要讲话。
“就是，这地方又不是你说了算。"聂清萱得了便宜朝章葵做了个鬼脸。“聂清萱，你过来。我有话和你说。“章葵来了气，他当然清楚自己气的并非是聂清萱背着他来碎玉轩。
“我不，我跟你一点也不熟，下一场就要开始了，你安静点。“聂清萱托腮望着舞台，不搭理章葵。
“你跟我过来。“章葵重复道，见聂清萱装作无动于衷，径直过去抓住去了她的手腕，对红玉说，“借你地方一用。”随后把聂清萱拉进房间，关上了门，二人循着动静耳朵贴在了门上。“风度翩翩的章大人发起火来原是这样的，少见少见。"红玉一边觉察里面的动静一边对林挽碧说。
“估计是疯了吧。”
“你弄疼我了，章葵。"聂清萱甩开章葵的手。章葵立马拉过她的手腕来检查，果然有一片红痕。聂清萱心想，靠得太近了。连忙要把手往回抽，却拗不过章葵。“你觉得合适吗？"聂清萱撤力，任由章葵握着，她其实在心底想和他握得久一点。
章葵确认她的手没事后，才缓缓放开，神色严肃了几分，“公主殿下，臣现在管不了你了，是吗？”
“我不需要你管我。"聂清萱低声喃喃。
“是，长大了翅膀硬了，这月的课统共五回，你就旷了五回。”“原来你这么生气是为这个，倒是我越界了，你不想教我自己去和皇上讲，没人求着你。"聂清萱冷笑一声昂起头。章葵没法反驳，他生气的点并不在于聂清萱贪玩逃课，他其实更在意她疏远自己本身，有了这些奇怪的情愫横亘两人之间，的确不适合再做师生。“公主的话有道理，等你下个月及笄过后，我便向皇上请辞。”“你要挟我，你真的觉得我离不开你。"聂清萱逼近章葵，怒目圆睁。“这是我想说的。你觉得你长得美，只要略施小计，所有人都要围着你转吗？聂清萱。"章葵灼热的鼻息打在聂清萱脸上。“我没有。”聂清萱心里清楚，章葵这副神情俨然是生气了。“公主殿下，你不是小孩了，凡事不要那么任性。“章葵意识到自己的话可能说重了写，语气缓和了一些。
可聂清萱也感到委屈，她喉头紧缩，“我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你，所以才不见你。”
章葵看到了她眼底积蓄的泪顺着眼眶落了下来，掏出一方绣帕给她擦去，“从前是如何，现在便如何。”
“我觉得我想要的好像更多了，不管怎么靠近你，我都觉得还是好远。“聂清萱被哄过之后哭得更凶了。
“不哭了，臣永远不会离开公主，臣永远是公主殿下的师长。”章葵当然知晓聂清萱的少女心心事，但这其中有多少是因师长这个身份而生出依恋，他自己也不晓得，也害怕真相与他所想相悖。
“我觉得不应该是这样，章葵，我不要只是这样，我…”“喜欢你”三个字没说出口，章葵就率先打断了，“清萱，之后我定会给你答复。今天碎玉轩的情况复杂，我得尽快回到太子殿下身边。”说罢章葵推门而出，朝红玉和林挽碧说：“有劳二位照顾公主。”而当红玉和林挽碧好不容易将聂清萱哄得开心，再朝楼下的演出望去时。跳舞的女子纵身跌下舞台，千钧一发之际，离她最近的聂清珏伸出援手，她便如一片羽毛一般，轻轻跌入了聂清珏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