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第四十五章
一把匕首即将刺入静端皇后的胸口的时候,聂清珏试图大喊不要,却根本发不出半点声音。也许是为了阻止悲剧的发生,聂清珏从巨大的惊愕与悲痛中醒来。
梦境是虚幻的,心心跳声是真实的。聂清珏顺手揩了额头上的汗珠,从床上坐起,脑海中不断闪过幼时他挣扎着要见娘亲,负责他起居的张公公立刻捂住了他的嘴,随后宣景帝到来,看到满屋子的狼藉,嘴角牵起一丝冷笑。“皇后说得对,朕的确分不出太多时候管你。"年幼的聂清珏以为自己看到了希望,又听见他说,“那就送你去太后身边吧。”太后常年伴着青灯古佛,寝宫里朴素无华,人也很慈祥,可能因为她经常双目哀怨,唇角耷拉向下,看起来总是不太高兴的样子。她待聂清珏很好,有时候静端皇后来向太后情请安,她会纵容母子俩多待一会儿。后来太后去世了,聂清珏也不再是小孩子了,他开始跟着各位老师读书,课业繁重,他能见到皇后的日子就更少了。张公公常常提醒他,少在皇上面前提要见皇后的事情。
最开始聂清珏还会问凭什么妹妹可以一直呆在母亲身边。后面他明白了,宣景帝要把他变成和他一样冷心冷情的人。于是他变得寡言少语,闷头读书,宣景帝又要放他去和其他的皇子争斗。
聂清珏横竖是睡不着了,便起身站到窗前,没有惊动任何人。他的靠近会带来危险,对于林挽碧而言也是这样吗?她与聂清萱今日遇刺,到底是巧合还是有人故意为之。
一回帝都便听说这样的事情,宣景帝急召他进宫复命,他差一点就要违抗旨意去营救林挽碧和妹妹,所幸有章葵在,替他去守护了他想守护的人。林挽碧只能是太子妃而已,但不能成为聂清珏的心上人,一个帝王是不能有牵绊的。宣景帝是这样告诫他的,见到聂清珏一脸冷漠的样子,他很满意。聂清珏攥紧衣袖的手才慢慢放松,果然如他猜测,这是宣景帝的又一次试探。如果聂清珏一再做出了错误的选择,宣景帝一定会把林挽碧送到他看不见的地方去。就像他曾经在宫里救下的一只猫,好好将养了几日,便一命鸣呼在他面刖。
也许是他与林挽碧相处的某些细节,让皇帝再次觉得,像对待那只猫一样,是玩物丧志。聂清珏推测道,并开始后悔同意林挽碧当太子妃。白日里的会面,皇帝主要是告诉聂清珏,婚期将至,体恤他在江南考察的辛苦,让他不用管后续的一切事宜了。聂清珏心知肚明,一定是他的动作太大,动了一些人的利益。
静了静心之后,聂清珏揣着一大堆心心事,尝试入眠,直到天亮才浅寐了一小会儿,又到了上朝的时辰了。
聂清珏步入朝堂的时日不算长,每次看到朝臣们互相争吵,上书弹劾,聂清珏感到心烦,但他没有想过今日会轮到自己头上。因为,他认为自己此次出行,并没有做错任何事情。
的确御史台的奏本里没说什么大事,大意弹劾他行事鲁莽,犯了一些细枝末节的错误。
揪出了冰魄草背后的线,怎么算都是功大于过。那些朝臣也晓得,之所以聂清珏能干成,是因为皇帝也想做此事,他初出茅庐,自然不配担着那么大的嘉奖,他们定要分一杯羹。
宣景帝却脸色大变,厉声呵责聂清珏,立马做出决断,要让聂清珏禁足数日。最后又说,凡事赏罚分明,已经罚了,恩赐是免不了的,众官员以为宣景帝这是要抬自己儿子一手,好让他在朝中立稳根基,宣景帝却说:“太子婚期将至,那便赏他清闲自在数月吧。”
整个过程聂清珏没有替自己分辩,他晓得宣景帝此举是让他避开风头,但他不想被禁足,即便他已经不怕黑了,但他讨厌被关在幽深黑暗的禁足室。况且,他答应了要给林挽碧过生辰。
如今的情形之下,禁足的第二日,敢来探望聂清珏的,除了聂清萱不会再有旁人。不会有人认为她有什么特殊的目的,况且宣景帝向来都是纵容她的。“兄长,要不我去替你求情吧。“聂清萱第五次提起这件事,又迅速被聂清珏摇头拒绝,她忍不住抱怨,“这个地方又黑又小,父皇怎么让你待在这儿。聂清珏无暇顾及自身,问道:“那日你没事吧,以后出宫小心点。”“我原本以为父皇会很生气,然后让我今年都别出宫了,但是他只让我以后小心点。”聂清萱说及此事颇为高兴。
“清萱,帮兄长一个忙。“聂清珏觉得自己可能是出去无望了,只能托聂清萱把礼物带给林挽碧。他望了一眼桌上跳跃的烛火,很担心它突然熄灭,又补充道:“别让林挽碧知道我被禁足了,我怕她担心。就说是事务繁忙,去不了了。”聂清萱疑惑不解,林挽碧和她相处时鲜少会提及到聂清珏,真的会为他担心吗?但她又不好拂了兄长的意,便答应下来。探视的时长快到了,兄妹二人依旧是聂清萱说话为主,聂清珏则一直安抚她,说不好被禁足的到底是谁。
得知了林挽碧的生辰,聂清萱便想给她庆祝,两人好歹也算是一同患难的朋友了,聂清萱接触同龄玩伴的机会少之又少,她对朋友的要求也很低很低,已经对林挽碧生出了不少好感来。
她按照兄长的指示,将赠与林挽碧的礼物取走,又琢磨着如何才能再度溜出宫去。
红玉暂且还不知道宫里的变故,近来一门心思地给林挽碧准备礼物和嫁妆。“红玉,怎么都过了几日了,还没有人找我麻烦?也没人告知我绑匪的来历。“林挽碧彼时正抱着一本书翻看,心里愁的很,她一直觉得,和公主出行犯了这么大的事情,一定在劫难逃。眼下什么消息都不知晓,难免慌乱。她一走神手腕不小心磕在了桌上,痛得她拧起眉毛。那日她回来才发现,手腕处被勒出了一道口子,这种钝物的伤口总是要更难忍一些。“确实蹊跷,不过这件事牵扯到公主,宫里肯定会彻查,我也不便贸然出手。"红玉安慰林挽碧道。
“我发觉,自从我和东宫沾染上关系,总是遇到这种事情。也不知道那天就小命不保了。"林挽碧打趣道。
“难不成太子殿下还保护不了你?今日是你的生辰,少说些不吉利的。“红玉道。
林挽碧含糊地点点头,实际上她想,这几日半点太子的影子都没有瞧见,也没有任何消息,仿佛一个月之后要成婚的,不是他们二人。她丢掉手上的书,转而去厨房看看今日的菜准备得如何了。
一出去便见着青萝急匆匆从门口赶来,“小姐,公主和章大人一起过来要给你庆生。”
这出乎林挽碧的意料,她没想过聂清萱能来,不过看样子是章葵想的法子。聂清萱从远处走过来,脸上没什么表情,直到靠近了林挽碧,旋即绽开了笑容,将手上的大包小包展示给林挽碧看。章葵的手中仅仅拿了一个小盒子,是送林挽碧的礼物。
章葵刚要把礼物递给林挽碧,聂清萱一把握住了林挽碧伸过去的手,携她朝里屋走去,林挽碧回头看了一眼,章葵摇摇头,轻声说“没事"。“你们吵架了?"林挽碧悄声问聂清萱。
聂清萱答非所问,递给林挽碧一个精致的盒子:“这是兄长托我带给你的礼物,他最近有些忙,来不了了。”
林挽碧接过盒子,里面放着一把玉钗,上面点缀了一颗紫色的水晶。玉钗晶莹剔透,水晶闪耀却并不喧宾夺主。
虽然林挽碧心中本就有预期,聂清珏今日可能不会出现,但她还是惊讶于聂清珏知道她喜欢紫色,看来他的确费了些心思的。林挽碧口头上表示感谢,象后命青萝将礼物安顿好。
此刻,聂清珏置身幽闭室内,思考着林挽碧会不会因为自己爽约而生气,送的礼物又是否合她心意。
他并不知道,林挽碧正在与好友们把酒言欢,并没有因为缺少他的到来有任何不悦,甚至认为,这是她到帝都以来,过得最开心的生辰。聂清萱一直在吃酒,章葵皱着眉头目睹一切,却并未阻止,她眼神迷离,对林挽碧撒娇道:“挽碧,你可以分我一个愿望吗?”林挽碧夺去了她面前的酒杯,连忙答应道:“全部分给你都行,少喝点。“我不想再喜欢任何人了。"聂清萱的脸伏在桌上,说得像年仅十五就勘破了红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