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氏茫然回头看着老夫人,母女互相置气的场面,作为媳妇的她,自然是乐意见到的。“婆母,你说这相宜,怎么突然跟变了个人似的。”
年龄最小的汐儿道:“母亲,姑姑当初回门的时候你也说过她像变了个人似的,姑姑和离归家的时候你也说过她像变了个人似的,姑姑怎么老是在变?姑姑实际上应该是什么样的?”纵是家里年龄最小的女儿秦雨汐,今年也已经十岁了,戚氏嫁给秦天柱的头五年内一连生了三个女儿。
戚氏瞪了她一眼:“你懂什么。”
秦相宜回了春霁院,和千松商量着一起将衣橱收拾收拾。
就比如上次被贺宴舟翻出来的那条孔雀蓝裙子,要不是他忽然找出来,她都快忘了它了。不将衣橱大肆清理一下,秦相宜都不知道自己竟然有这么多的漂亮裙子。
千松—边整理一边说着:“姑娘可想好了去宫宴要穿哪条裙子了?”
秦相宜默默想着,去宫里不敢穿得太夺目了,但也不能穿得太简单,她只当这次是宴舟邀她去的,既是去见宴舟,那肯定是要花心思的。"不想穿绿色了。"
千松道:“穿这个怎么样,小桃红的颜色,多娇俏啊。”
秦相宜摇了摇头:“我都什么年纪了,穿这个招人笑话。”
千松撒撇嘴,才不是呢,她的小姐若是穿上这件,与十八岁的时候便没有任何区别了,那可是十八岁的小姐啊,贺大人见了,恐怕得疯。千松回忆着那时候小姐的样子,娇嫩又俏丽,脸蛋儿圆圆的,偏爱金钗和珍珠项链。
真是好怀念啊。
她有些遗憾地将粉裙收起来,念念不舍。秦相宜望着她发笑:“你若是喜欢,你拿去穿好了。”
千松哼了一声:“我比姑娘还大三岁,我穿上那成什么样了,况且,我可没有情郎要见的。”“情郎?”千松捂住嘴摇头。
秦相宜道:“不过你也没说错,但是,我这情郎胆子可没有铃儿的情郎胆子大,天天晚上都来找她。”千松道:“贺大人哪能天天来翻墙啊,他可端着呢,姑娘莫不是就盼着贺大人日日翻墙来的?”正说着,院外又响起一阵脚步声,还是那熟悉的走位。主仆二人对视一眼,随后从墙头上冒出来一个人头。千松瞪大了眼:"贺大人!"
这,这,这也太无礼了。
贺宴舟穿着便衣,一下子从墙上跳下来。
秦相宜刚刚还倒在躺椅上胡乱挑拣着衣裳,现在立刻站起来,整了整仪态,又示意千松赶紧把那堆衣裳都收起来。
她走上前去扶贺宴舟,嗔怪道:“你敲我院门就行了,翻什么墙呢。”贺宴舟道:“敲门会有声音,我害怕被人听到,况且翻墙也没什么不好的。”秦相宜心里却想着,堂堂贺大人,如今也学会翻墙了,当真是不像他。可他不仅翻了,还丝毫没有觉得自己无礼。或许他知道,但他偏就要无礼了。“相宜,我就是想你了,我想来陪着你。”
贺宴舟在家中翻看那些从裴家带回去的纸张,有好大一部分是她的随笔,常常是深夜写下的。她似乎有很多个夜晚都未曾入眠,他想起那日清晨看见在她房门口蹲守着打盹的千松,不难推测出许多事。还有千松说的,他总有一天会见到的,她的伤疤。贺宴舟一来,千松就默默走了出去,蹲在院门口守着。
秦相宜将刚刚翻出来的那些衣服一件件都收起来,她叠得缓慢,冷冷的月光打下来,她眉心的红痣愈发显得神圣起来。
她的头发半披在肩头,二人对坐着一言不发。
秦相宜的手一直在动,贺宴舟伸出手去握住了她正在叠衣服的手。秦相宜抬头朝他温柔笑了笑,又垂下头坐自己的事情。“宴舟,你来得正好,你也帮我挑一挑,宫宴上穿哪件合适?”
贺宴舟垂眸看了看,指着刚刚千松说过的那件小桃红道:"我想看你穿这件。"
秦相宜无奈摇了摇头:"不行,换一个。"贺宴舟心底有些失落,原来她也不是完全由着他的。"为何不穿桃红色?你不喜欢。"他胸口处有些热热的,那个肚兜,不就是这个颜色吗,只不过浅了一些。
秦相宜摇了摇头:“为何你们都问我这个,这是小姑娘穿的颜色了,这条裙子也该丢了,你若那么喜欢,你拿去好了。”反正给千松她也不要,那就给贺宴舟好了。
她竟丝毫没有察觉到这件事情有多么不妥,贺宴舟倒是在一旁又开始面红耳热了。
“好,好啊。”
这个夜晚过得格外漫长,却又格外安稳。
他陪着她做了许多事,他说:“你别再哭了,今夜我把你院子里的落花落叶全都清扫干净,保证不再让你看见。”
说完,他拿起稻草编织的扫帚,果真做了起来。
而秦相宜在一旁摆弄着香料,朝门外看了一眼。
贺宴舟打开院门,抵在门上的千松已经睡着了,软软倒了下来。
贺宴舟望了秦相宜一眼,秦相宜将食指伸在唇前,“嘘”了一声。
贺宴舟便俯身轻巧地将千松扛在了身上,而秦相宜打开千松的房门,二人一起将她安置到了床上。
二人走出房门,秦相宜不禁叹道:“今日真难得啊,千松竟能睡得这么死。”
贺宴舟沉沉看着木门:“她以往总是容易被人惊醒。”
秦相宜侧头看他:“你怎么知道?”
贺宴舟无奈笑了笑:“因为上次我来的时候,就吓着她了,她当时可能是将我认成别的男人了,我看她似乎很习惯抵在门上睡觉。”话说到后面,贺宴舟的眼睛一直紧紧盯着秦相宜,试图获取什么信息。
但秦相宜却觉得,他越界了。
那些是藏在她心底里的事情,她的秘密。
秦相宜面容冷淡下来,就像每一次封闭自己那般,又缩进了坚硬的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