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翻墙的动作,与他平常比起来,真是太没有仪态了。
尽管这件事情太过令人匪夷所思,但千松默默走出了院门,死死将院门关住,然后守在了院外,全程镇定自若。
秦相宜卧在躺椅上,一双醉酒后的朦胧眼眸懒懒抬起扫向他,浓密的扇形睫羽扇出一道弧线。贺宴舟腰间的禁步金玉相撞,发出铿锵脆响,他走向秦相宜的时候,脚步已是控制不住的虚浮。“宴舟,你脸色怎的这般苍白。”
秦相宜动作迟缓地从躺椅上翻下来,上前扶住他,语气里是说不尽的温柔与体贴。他对上她的眼,她的眉头微微皱起,眼眸里尽是询问与担忧。他们二人跪坐在地上,互相扶着,谁也维持不了片刻清醒的仪态。
秦相宜勉强用两只手撑住他,贺宴舟虚弱地眨了眨眼,唇色毫无血色,秦相宜看得着急,伸手抚上他的唇:“宴舟啊,你这是怎么了?”贺宴舟两手往前一伸,头往下一耷拉,整个人趴在了秦相宜的肩膀上,两只手虚虚地抱住了她。
“姑姑,我好疼,明明不是我的错。”秦相宜怔了怔,两只手抬起来轻轻抚了抚他的背。
“你受伤了,给我看看。”
她晚上独自待在春霁院喝酒时,只穿了一件不太符合礼数的敞口单衣,外头是千松给她搭的毯子。现在就这么被贺宴舟虚虚抱着,倒也不冷。
只是,那人忽然从她的后颈处拉开了她的领口,也不知是无意还是有意。
可是紧接着的,她吃了疼。
闷哼了一声,并未叫出声来。
贺宴舟下巴抵在她的肩上,忽然拽下她的衣领,在她肩上咬了一口。
或许在那之前,他先是用唇覆在了上面,秦相宜感觉到了一片温热,后来犹豫隐忍再三,仿佛唯有这样才能宣泄三分他心里的情感。
秦相宜抬了抬手,伸到他背后,又捏了捏拳,没有将他拉开,可是宴舟啊,就算是喝醉了酒,也不该做出这样的事情。
他浅磨着,只留下了两道清浅的牙印。
秦相宜闭了闭眼,本就混沌的大脑急需清醒的思考。贺宴舟抵住了她的额头,眼前人似乎怎么也不要她清醒。她虚虚抬眼看着他动情的双眸,又扫过他薄厚适中的嘴唇,上唇中间有丰润的唇珠,唇角尖利棱角分明。
他说:"姑姑,抱歉。"
秦相宜一双眼扫过他的眉眼、鼻梁、嘴唇、下颌,他的脸颊很苍白,她不知道他出了什么事,但她现在不想问。
他们额头相抵,他的眼睛一直在望着她,不知何为无礼和害羞,直白又炙热。
秦相宜的目光开始躲闪,她开始看向别处,她承受不了他这样的目光,但是她喝醉了。
酒气熏人,酒香萦绕在他们贴近的互相撞击的呼吸里。
她微微抬起了下巴,脖颈往前伸着,她凝视着他的唇,缓缓喘息,在她借着酒意试探着往前的这个过程中,他没有丝毫地退缩。许是难以置信的缘故,他也并未往前一步。
她的脑中一片空白,只是出于本能的,凑了上去。
先是鼻尖相碰,在彼此的鼻尖被压歪了以后,秦相宜又试探着往前送了送唇,而他迎上了她的。
三个时辰之前,贺宴舟打马到了太和殿。
景历帝坐在龙椅上焦头烂额,贺宴舟见状便觉不妙。
皇上自登基以来,就算是出了天大的事,又何尝露出过这般神情。
皇帝的心情一向简单,只要没人惹他,他就一片大好。
可是现在……贺宴舟绷紧了全身的弦,迈进大殿。
殿上人来得齐全,贺宴舟看到了几个平常不怎么见面的将军。
“北方起了战事,朕要你们几个即刻点兵出发,务必要将战事压下来。”
贺宴舟垂下头,站到了边缘处,这件事他做不了主,就是皇上恐怕真的要开始头疼一段时间了。
战事比不得别的,稍有不慎,景历帝怕是会背上千古骂名。
也因此,寻常诸事不管的景历帝,现在也免不得要焦急起来。
可问题就在于:“皇上,现在国库里实在是拨不出军费来,几位将军虽说即刻就能出发,可将士们吃什么喝什么,后续的物资补给从何而来,这都是要考虑的问题。”
景历帝怒吼起来:“那国库里的钱呢,国库里的钱到那儿去了!”
贺宴舟直起身子,竖起耳朵,可说到国库空虚的问题,他纵是有满腔的怨言想发,此刻也发不出来。
朱氏一党的人也在,他们似乎已经商量好了什么。
国库空虚皇帝要占大部分的责任,但剩下的里面,朱党这些人也没少分肉。
总之,替罪羊是被他们给推出来了。
“皇上,经查实,原在户部任职的卓玉泉,以公济私,前后共贪了公银三万余两。”
自上次贺宴舟弹劾卓玉泉以后,卓玉泉在朱党已经等于一颗废棋,现在正好推出他来顶罪,顺便消灭皇上的火气。
朱遇清又道:“皇上苦心设立了督察院 部门,就是为了监管朝廷这些贪官污吏,如今出了这么大一个巨贪,差点因军费不足耽误了前方的战事,皇上,还请您定要重罚督察院监察御史。”贺宴舟当即提袍往大殿上一跪,朱党无耻至极,此乃国之何等危急存亡之际,竟还不忘了一箭双雕,又踩他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