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老房着火
白覃盯视面前悠闲自得为自己重新倒茶的女人,明明是熟悉的脸庞,一举一动透着陌生之感。她好像越来越不懂周韫了,消失的半年里,她们之间的友谊或许没变,但她对周韫的了解好像随着这段时间一起流逝了。她几次想开口问,终究张唇无声,折回自己座椅,端起桌上那杯已经凉透的茶喝了一口,凉茶入喉,人清醒了不少。重新思考她和周韫之间的友谊,也许她选择隐瞒和保持距离,其实是为了保护她。想通后,白覃堵在心口的郁结消散了,精神状态好起来说话语气轻快不少:“你说姚红会找谁呢?”
周韫望着前方微微出神:“她能找的无非是镇上那些街头混混,若我没猜错,应该是猴七认识的那伙人。”
“你的意思是说姚红以猴七名义,求助那群混混针对你?"白覃得知池学然身份后对所处环境倒是不担心了,说不定闻澍和池学然安排好了保镖,只是不到关键时刻不出现而已,像他们这类身家过亿的人,多惜命呀!白覃沉思数秒:“你刚才说助她要你命什么意思?”“目前不清楚姚红具体会做什么,我会提前安排好人盯住他们,到时候见机行事。“周韫端起杯子饮一口茶,轻抿唇瓣,“放心,我自有分寸。”白覃看她微微勾起的唇,打一个激灵,拎起小茶壶给自己倒了点热茶暖暖:“我现在看你笑就觉得没好事。”
周韫手臂微举,杯子高至鼻尖处:“提前庆贺回宿沅,一路顺利。”白覃盯着面前没有溢出一滴水的杯子,学着她的样子伸杯碰了一下:“祝你成功。”
清脆的碰杯声像是帷幕拉开的提示音,戏台子搭好了就差主角上场了。通往雾山的路段有固定车辆负责接送,每辆车间隔时间挺久,且有发车点,到山脚下站牌后熄火等待十分钟,时间一到车子就走,幸运的或许还能把车叫停下,不幸运的就会和姚红一样,跟着跑了不少米,嗓子都快喊劈叉了,车速反倒愈来愈快。
看着前方逐渐与山色融为一体的车影,姚红大声咒骂:“赶着投胎去啊开这么快!”
刚骂完,余光黑影骤现,刺耳的"吱呀"声令姚红刚歇下的火苗噌噌冒上来:“你怎么开车的?一个大活人在这儿瞎啊?”话音刚落,人一扭头,双眼接触到驾驶座上的女人后,嚣张气焰降下些许,“淇……淇姐,有段日子没见了,今天刚回来?”“嗯,村长要我回来送点东西,"文淇看她一眼,“看你的样子没赶上那趟车?”
“差两分钟,没想到他开挺快,在后面叫了半天没听见。“姚红知道文淇和某人关系不错,本能防备,“淇姐应该还有事忙,我就不耽误了你时间了,往前走走没准能遇到顺风车。”
文淇转头轻嗤:“这地方你能遇到什么顺风车?行了,我载你一程。”姚红吃一堑长一智,才在沈蕴手上栽了跟头,这会儿恰巧碰到文淇,不多想是不可能的,即便文淇不是沈蕴派来的,她们关系不错,没准泄露她去镇上的事,无疑是给沈蕴留时间准备。
“歙,你上不上车?不上车我走了,好心载你磨磨叽叽!"文淇白她一眼,懒得再废话,一脚油门轰下去,车速刮起一阵凉风从姚红身旁窜过去。姚红到嘴边的骂声忍了下去,文淇和刚才那位开车师傅不同,凶得很且常年跑车,镇上不少人认识她,若坐她车,回头发现端倪,于姚红而言不是好事。方圆百里,经过车辆确如文淇所说少得可怜,别说是顺风车,三轮车都没瞧见一辆。
姚红生生走了一个多小时,在下一趟车缓缓驶来时,用尽全力挥动手臂。等车停在面前,扶膝抬起颤颤巍巍的腿,终于上车。车辆驶过,停于石堆旁的小货车重新启动跟上前方车辆。文淇单手扶着方向盘拨通了电话:“上车了,看方向是去镇上,你们俩怎么回事?姚红见了我一脸防备,刚才我说载她一程愣是没敢上车。”“她现在对谁都不放心,一会儿她去了镇上见了谁再和我说,我这边有点事。”
“行,我肯定帮你把人盯紧了。”
文淇把手机随手往副驾一扔,想起姚红自打进雾山,村里就没消停过,谁家有点事基本上都是经由她的嘴传出去,她这人没什么城府就是纯坏,做坏事也知道不能留名字,把人家家里的事添油加醋说一通后,末了说自己是听某某说的,摘得干干净净。
而她之所以能在雾山待这么久,主要还是因为村长放纵。姚红父亲生前和村长是拜把子兄弟,重病后特意将姚红嘱托给村长代为照顾,村长重情义,二话没说揽下责任。姚红起初还不错,后来趁村长和村民们忙,偷溜下山坐车跑了,这一跑就是好几年,回来不过几个月。
文淇顾及村长面子,很多时候不愿和姚红起正面冲突,出去跑车一走就是两三个月,她和姚红一年到头见上面的机会不多,没必要闹难看,特意叮嘱过沈蕴不要和姚红起冲突,这妮子倒是强,在雾山不过半年时间,和姚红闹僵,甚到已经恶化到姚红见了她都要防备的地步。
文淇摇摇头,注意前方车辆停靠路边,姚红并未在镇上下车,选择最外围临时站牌下车,那儿停了一辆黑色桑塔纳。驾驶座车窗降下三分之一,依稀能看出车内是个男人。
文淇把车停在一众车里,怕过于引人注目,特意放下头发戴上口罩,又拿了张报纸挡在面前,在报纸上抠了两个眼,密切注视不远处正交头接耳的身影。姚红和对方说了几句话便上车了,内容听不清楚,不过看样子不是什么好事。文淇将拍下的照片发给周韫,并配字:他们准备坐车离开,我还跟吗?【周韫:跟。】
文淇得了令,放下手里家伙事,重新启动车子跟上前方黑色桑塔纳。与此同时,刚和文淇通完电话的周韫,握着手机,双手扶于护栏前陷入深思。姚红要找的人或许是猴七经常挂在嘴边的老大,她完全可以利用猴七无辜被抓作为切入点,以此寻求那名老大的帮助,从而达到自己目的。至于那位老大究竞会怎么做,周韫暂时没有头绪,要想一劳永逸,或许只能铤而走险了。
白覃被她支走了,用于稳住池学然和闻澍,而她要想有不在场证明且将自己受害者形象坐实,就必须有一位权威人士成为她的眼睛亲眼看见她未曾参与。整个雾山,唯一的权威人士就只有村长了。周韫深吸一口气,手心微微转动盯着手机屏幕犹豫片刻,最终还是选择联系村长。
因猴七的事,村长忙得不可开交,但周韫一通电话打来事关村里发展方面,他不能因小失大,交代村民一定死死看住猴七别让他逮到机会跑了,等他回来再决定要不要选择报警处理。
约见面的地方是村长办公室,周韫提前到达,站在屋檐下等了会儿。雾山安静如初,和往日没什么两样,偶尔的鸟叫声夹杂着几声呵斥,生活气息在这」依旧浓郁。
住得久了,周韫才知道为什么待在大城市的人总会怀念过往无忧无虑田埂地里的生活,那是一种褪去都市的复杂人心和面具,看到当初单纯的自己,只是今日,她要将都市那一套带到村里,打破村庄平静祥和的生活。“沈蕴。“村长拿着两盒新包装茶叶桶递给她看,“文淇送回来的,说这次新包装不错,你来看看成品。”
周韫轻轻点头接过两罐茶桶拿在手上仔细比对,“确实新版的更贴合我们主题,纯净自然的茶叶,颜色上做的调整也更清新,放在一众茶里比较吸睛,清浅绿还是不错的。”
“这次新茶桶设计上你出了不少力,为了茶厂你的辛苦我都看在眼里,等这批茶入市场,若是有不错的销量,我打算给你发奖金。”“要不是文淇我可能都没命站在这儿同您说话了,帮茶厂做事也算是回报文淇当初帮忙,您心意我领了,茶厂挣点钱不容易,村里大部分村民就靠茶厂生活,您发给我的奖金不如分发给他们,以后他们做事会更仔细。”村长认可道:“你这孩子说话做事稳重又有主意,姚红若是有你一半,也不至于……埃!”
周韫垂眸抱紧怀里茶桶:“姚红先前和那位厨师的事应该是您摆平的吧?”村长微怔,环视四周确定无人后,抬手轻拍周韫手臂:“我们进去说。”办公室的门吱呀打开,潮湿味道明显,前几天雾山连着下了两天雨,雨势颇大,整个雾山都弥漫在一股阴湿黏腻的气味里,即便条件略好的旅馆也没能幸免。
池学然接连打了四个喷嚏,房间仅剩的一沓抽纸被他牢牢抱在怀里,嘴巴张大想打喷嚏又没能打出来,抽张纸揉了揉鼻子,鼻音明显:“这地方果然不是待的,两天不到,我身上快没好皮了,谢谢你给我拿药过来,要不然我得交代在这儿了。”
白覃背对他们,心神不定,乍一听到池学然夸奖的话,倒水的手微抖,佯装欣然接受的样子:“瞎!我哪儿有这么细心,药是小韫拿给我的,怕闻总…”她故意话锋一转:“雾山蚊虫多,这药很管用的。”池学然即便病了也能精准抓到敏感词,将手里那张还未用的抽纸揉成团,蚬着脸追问:“这药敢情我是沾了闻大总裁的光呗?搞了半天周韫是给闻大总裁准备的啊,啧!关心他做什么,一张嘴憋不出好话的人!”闻澍于微弱的屏幕抬头睨他一眼,凉薄至极:“缺她那点关心?”池学然一向知道他嘴厉害,刻薄似刀,唯独没料到今天反应会这么大,愣坐床尾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圆场。
白覃把倒好的白开水塞进池学然手里,侧过身盯着不远处忙于工作的闻澍,叉腰怒斥:“我说闻大总裁,你不能因为追爱被拒绝就因爱生恨吧?”“什么玩意?"池学然嘴里含着的水"吡溜”一下顺着下巴重新回到杯里,“阿澍向周韫表白了?开什么玩笑?!”
“谁跟你开玩笑?"白覃斜睨他,“你的阿澍今天和我的小韫表白,小韫明明白白拒绝,不然你的阿澍刚才那么大反应做什么?”池学然看看白覃又看看闻澍,根据多年了解,他还是选择相信后者:“不可能!他那双眼长在头顶,要他和一个女人表明心迹比我追你都难。”“比喻句不会就回去重学小学语文,"白覃一巴掌对准池学然脑门呼过去,“我家小韫哪儿差了?配你的阿澍绰绰有余,她能力强,智商高,人长得漂亮,哪儿哪儿都是宝,你的阿澍除了有钱还有什么?”“靠!"池学然猛地站起来,“阿澍有钱只是他最微不足道的小优点,长得帅,能力超群,智商超高,哪儿哪儿看都是钻石王老五,你少在这儿拉踩!”“哦呦哦呦,你不会以为每句话加个超字就显得很厉害了吧?"白覃很对得起姓氏的白眼一翻,“你怎么不敢当面问问你的阿澍有没有和小韫表白?”“问就问!“池学然越过白覃把杯子重重搁在桌上,离闻澍还差两步,传来一阵敲门声,声音急促,显然有要紧事告知。白覃反应快第一时间跑去开门,见旅馆老板急色匆匆,皱了下眉:“怎么了?您先缓口气慢慢说。”
旅馆老板扶着门框大喘气:“着……着火了!”“旅馆着火了?"池学然当即要跑。
“不是!“旅馆老板指着走廊终于缓过来劲儿,“后坡山那边失火了,火烧得特别旺,村里人都去救火了,村长让我过来问问,闻老板的人能不能也过去帮个忙?”
闻澍敲下发送键,不疾不徐抬眼:“不能。”气氛略微尴尬,老板也没料到过来会碰一鼻子灰,面色窘迫:“不好意思,这……打扰了。”
池学然深知闻澍不同意的点在于身边跟着的人都是保镖,而出于对安全的敏感,闻澍是不会同意抽调保镖过去帮忙,一旦这是别人的计谋,到时候他身边无人是非常危险的。
池学然怕显得闻澍太不近人情,主动问老板:“后坡山在哪儿?要是太远的话我们赶过去来不及。”
“就绛雪轩后面,"老板微微叹气,“那边是老房子,之前没人住,后来沈蕴替咱们茶厂张罗,村长就把那地方腾出来给沈蕴住了,说是方便她处理茶厂事宜,没想到……”
池学然还没来得及问下一句,人被一阵剧烈的风刮倒,撞上身旁桌沿疼得冷汗溢出:“谁他娘的……”
他像是想到什么,忍痛回头。
还未关上的笔记本扔在床上泛着微白的光线,而靠椅上的身影已不知所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