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正式清算
“你说什么？！”
周韫下意识的反应引来闻澍关注,他看见她脸色霎时微白，惊愕的同时伴随着一丝愧疚之意，垂下眼眸不知道在想什么。闻澍回头和宋冕对视一眼，狭长的眼眸不悦之意很明显，“什么时候的事？”一个眼神，宋冕知道闻澍是怪他这个时候说姜严彬自杀的事，周韫听见了指不定怎么想，他其实没坏心思，周韫和闻总是一条船上的人，姜严彬自杀这件事确实没有隐瞒她的必要，就算他不说，明天新闻头条也会是他。宋冕低声道：“我接到消息一小时前从三十楼跳下，出租车司机刚把人送到酒店门前，有一个人掉下来，据说当场吓出毛病送医院去了，车上乘客打的报警电话。”
姜严彬那样的人不是自杀的性子，周韫没忘记晚上他还安排人去华康医院抓她，一个小时的时间就自杀了，时间点太过微妙。闻澍沉默须臾：“警方那边怎么说？”
“根据现场和他生前所待的房间，初步判定排除他杀，他自己用房间椅子砸碎玻璃跳下来。“宋冕看了眼周韫，往车门靠近，弯腰凑到闻澍耳边，“闻总，我已经打过招呼，热搜方面就算有报道也会收着点，根据手底下人给的最新消息，闻老爷子于两小时前从老宅坐车离开，至于是不是去酒店尚未可知。”“他不会留下蛛丝马迹让人查到头上，"闻澍眉头微蹙，“你先上车，回公司。”
“好。”
宋冕重新上车启动车子，系安全带时将所知信息继续公布：“豪利运转出现问题，多个项目无法实施，拖欠工资已有一年多，闹过最凶的一次是上个月一男人举着横幅闹到公司楼下，这件事最后不了了之，男人也不见踪影，有人说被姜严彬解决了。”
宋冕系好安全带，透过后视镜和闻澍相视一眼，得到眼神示意后继续说：“姜严彬自杀前，公司楼下出现大面积工人集体罢工并拉横幅挥旗帜找姜严彬讨要薪资和说法，动静很大，那位最先闹到公司的男人，他的家属都来了，高喊杀人偿命，甚至带来了证据，用音响不停播放姜严彬威胁的话。”周韫只知战场争斗拼个你死我活，从未想过商场争夺，一样要流血拼命。听着宋冕公式化汇报工作的口吻，她的心无法平静下来，不是感慨姜严彬自杀，而是亲耳听见别人议论生死之事的平静。
她还记得初到融城时，为了省租房费用，租住的地方较偏，每次上下班周韫都能看见老槐树下有两只流浪狗结伴，偶尔有时间她会买点狗粮给它们吃。她加夜班那晚，路灯下，看到仅有一只狗站在树下，尾巴耷拉着，既不吃也不动。出于对它的关心，周韫唤它的名字，时至今日她仍忘不了它看到自己的那一刻，圆圆的眼睛好像有泪光闪烁，飞快跑过来。小狗通人性，它不能说话但是它可以汪汪叫表达需求。周韫看它往前走几步停下来回头朝她叫两声，像是提醒她跟上。周韫慢慢跟在它身后，穿过拐口，看到车来车往的马路上躺着一只早已没了生气的小狗，记忆涌现，她几乎立刻断定那是她经常喂的那只。
她不记得自己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去抱起它，又是以什么样的情绪找了处干净地方为它刨了个坑把它放进去，又去商店买了一些零食放进坑里，把坑填满她在忙碌的过程中，另一只小狗静静坐在那儿，它似乎知道她在做什么。这件事之所以让周韫记了这么久，正是因为她看到一个鲜活的生命毫无预兆地消失，不可能做到一点反应都没有。
姜严彬确实做了令她咬牙切齿的事，即便现在想起来还想骂上几句，但上一秒还在针对她的人，突然就这么没了，周韫除了震惊更多的是意外，只是她的意外打的是问号，而非感慨世事无常。
宋冕“工作汇报"结束。
周韫浮动不安的心也终于静下来，大抵一直无人出声，她视线不经意瞥向身旁的人。闻澍淡漠的侧脸对于宋冕说的每句话都没大表情，他似乎并不在意，听谁生谁死，不过是无足轻重的小事。
她不是圣母，却忍不住好奇：“他死了你没感觉吗？”“有人想让他死自然活不了。“闻澍轻轻转动着食指上银质戒指，“我同他没多少交集，你想让我有什么感觉？”
他回答的是实话，周韫慢慢咀嚼这句反问，愈发感到他们之间的区别正一点点放大。她无权干涉别人思想和情感，更没资格要求别人同自己一样。姜严林对闻澍做的那些事，确实不值得他有任何情绪起伏。她敛下微乱的情绪，就刚才宋冕所说的事分析：“深夜能聚集这么多人在豪利楼下，要说无组织只怕没人信，能在短短时间里召集这么多人过来，甚至连横幅都有，显然有备而来，且很有可能早就有此计划，等待机会罢了。”“把这些人都能聚到一处，无论号召力，办事能力，以及反应能力绝非普通人可以做到，拼的是钱财权势，和姜严彬有仇的对家听到他自杀的消息不会在这个节骨眼过来搞事，容易引火烧身，除非一一”周韫故意停下，戛然而止的言辞不是猜不透或害怕，而是点到为止，即便她没开口，闻澍心里跟明镜似的，她和宋冕最大的不同在于，一个听命令行事，一个有话直说。
闻澍这会儿倒是一派轻松，像是解决了最大麻烦，靠在后座闭目养神，对周韫的话不予回复。
有些问题不一定回复才能得到答案，沉默往往也是一种答案。周韫默默看他许久，樱唇勾起浅浅弧度，看来她猜得没错，姜严彬自杀或许另有隐情，究竟是不是闻老爷子所为尚未可知。
她和闻澍共同经历了一些事，随着真相一层又一层慢慢揭开，周韫有自知之明，他们之间的合作关系也彻底告一段落，回到彼此身份有别的起点，说话也好，做事也罢，不能随性而来，就像她明知此事和闻老爷子或许有关系，但她不能言明只能点到为止，这是聪明人该有的自觉。宋冕车开得很稳，就像他人一样，沉稳有序，一路上没有闯过一次红灯更没有违规驾驶的其他行为。周韫坐在后排被这“稳"影响，在没有颠簸的平稳路段中慢慢阖上眼眸。
这段时间精神高度紧绷，连轴转，事情一茬接着一茬，周韫睡得并不安稳，恍惚间好像听到有人在叫她，眼前所见白雾茫茫，声音似空谷之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找不到发出声音的人。
她循着感觉往前走，声音逐渐清晰，她看到面前有一条涓涓细流，流水声与河对岸的声音糅杂在一起宛若山神正召唤它的子民--回来吧，回来吧！她仔细去瞧，去探，隐约间看到一抹白色身影，浓郁的杂草遮蔽了下半身，那道身影虚虚实实叫人看不真切。
她张唇想问她是谁，却发现发不出任何一点声音，连最基本的鸣咽都成了奢望，手臂传来痛意，整个身体好似被大力晃动，右耳传来男人的声音，正叫她的名字。
周韫缓缓睁开眼，看着近在咫尺的俊隽脸庞，吓得往后缩：“你！干什么！”
“干什么？“闻澍无语地舔了下唇角，“睡这么沉，叫都叫不醒，还以为睡过去了。”
周韫垂眸看了眼身处之地，还在车里，只是她没扛住困意睡着了。“给你开了间房，"闻澍把房卡递过去，“白覃已经没事了，俞颖和姜千盈都被带回警局调查，后续事情交给警方，你好好休息。”周韫盯着面前酒店房卡，底部是晟弘的标识，他应该早就为她安排好了住处。姜严彬死了并不代表事情结束，他的死恰恰是帷幕拉开的开始，意味闻澍和闻弘两人把恩怨放在台面上，正式搏杀。
“这间房会一直为你保留，“闻澍把卡轻轻塞进她手心，“没有期限。”周韫望着手里这张黑色房卡，喉咙哽咽，鼻腔酸的难受。父亲当年留下的房子售卖后用以填补工厂欠款，饶是如此钱还差点，为此程雪君拿出自己积蓄三十万，缝缝补补才勉强把窟窿填补上。
她在宿沅没有家了，以前还有周家作为名义上的家，这次事情结束，她和周家的关系彻底结束，连名义上的家都没有了，子然一身，似飘荡的游魂，万家灯火无一间为她亮。
周韫强作镇定：“还以为事成之后……闻总送我一套房呢！”“以你要强的个性，我送你会要吗？"闻澍伸手假装要将卡拿走，“要不送你一套房？”
她握紧手心房卡：“我可不算无功不受禄，付出脑力体力还有差点丧命得来的，到时候外界要是传闻总送我房，我可是会对外说花钱买的，你不能拆台。她的脑回路总是别具一格，何时何地都不会叫他失望。闻澍没错过她眼圈微红的瞬间，她低头去看房卡时的沉默，知道她并非“石心"之人，对漂泊许久的人来说，真正的家永远是父母身影重复的方寸之地。他可以像她所说买一套房既能表达合作成功的感谢，又能就此和她划清界限，但最后还是没让宋冕办这件事。
接触下来，闻澍对周韫有了了解，能一言不发去另一座城市生活两年，中间和周家断了所有往来，独自一人在融城打拼，洒脱性子的人对钱财或许会看重，但有自己衡量的方式，他若真送她房子，无疑坐实利用她的动机，会从合作关系变成上下属命令式的工作性质，以她的个性，这是最不能忍的。说白了，本来彼此合作共赢，结果你非要用金钱去解决后续，性质就变了。给她准备酒店最好的套房，无论是房子性质还是以后进出，不会有人对此置喙。
闻澍看她一眼：“应该不会有人敢跑到我面前来问。”周韫闻言，盯着他看了数秒，轻笑出声：“好像也是，跑到你面前问这种事，胆子不是一般肥。”
话落，周韫视线微转，落在不远处亮亮堂堂的酒店招牌上，距离她现在位置不远。
“闻澍，祝你成功。"她低头的同时轻轻勾了下唇，左手利落打开车门，径自下车。
周韫独自走在前头，身后车辆有没有离开她不知道，房卡就像是牵引绳的另一头，拉着她前往酒店。
她和闻澍的瓜葛就此结束了，而他和闻老爷子的战争还在继续，姜严彬的死就是闻弘给闻澍的警告，爷孙俩性子倒是出奇的像，谁都不想受制于人。身后，还未离开的车辆。
宋冕透过后视镜观察闻澍表情，并未有任何异常，淡漠的样子一如平常。“闻总，周小姐给我发信息了。“宋冕将刚收到短信的手机递给闻澍看，“给我发了一个地址，应该是姜家真实账目需要去这儿拿。”闻澍轻"嗯”一声：“安排人过去拿，回公司吧，该清理战场了。”“好。“宋冕启动车子离开，车速慢慢提起来，从不远处的酒店平行驶离。周韫从一家便利店出来，目送车影从眼前一掠而过，莫名怅然。仰头望着泼墨般的黑夜，黎明还有多久到呢？
闻澍应该可以赢吧……
手里的房卡格得掌心微痛，周韫因痛回过神来，过了前方岔口，就可以抵达晟弘名下的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