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摆我一道
光亮眨眼间消失，连同侧脸一并融于黑暗中。视线受阻，周韫无法再分辨车内的人是熟识还是威胁自己的存在。
敌不动，她却不能不动，留意四周一切可用的资源。夜色中，周边昏暗且无灯光照明，人眼能见范围有限，除了一个东倒西歪的扫帚，再就是手套和一个底座破破烂烂的簸箕，三样东西没一样有战斗力。“如果你是想拿那玩意动手，劝你省省。”周韫闻声转头，后座车门已被打开，闻澍倚着车门双手插兜一语道破她的打算。
神神秘秘出现在此处，车灯不开，周韫差点以为是姜严彬或是他安排的人发现自己计划，开车过来逮人，她已在心中计划逃生路线了，结果是他…周韫松口气，但胸口积郁的怒火随之迸发：“黑灯瞎火摸黑开车，你和半路打劫的人有什么区别？”
“有，"他回得理直气壮，“打劫的开不起这车。”能在这种时候听到冷笑话，周韫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大约是后者吧，毕竞看到闻澍总比和姜老鬼碰上生存率要高得多。趁着混乱离开对他们来说不是坏事，周韫没打算站在这儿叙旧，径自走向他，看他挡在门前,右手轻轻拨动两下，示意某人别摆造型赶紧让开。闻澍懂她意思，偏要多站那几秒看她皱眉那一刻，慢吞吞挪开身体，又开始走绅士风，主动打开车门：“公主请上车。”周韫扶车框的手微顿，左脚已经迈进车厢，气不过又退回来，身体微侧眼神却紧紧锁定他：“少上网，学点词就用，我现在这副样子像公主吗？”闻澍眉梢轻佻，垂眼打量她，拖腔拿调的“嗯"了一声，犀利点评：“落魄公主也是公主。”
周韫撇开视线，莫名地感到不自在，站在车门旁沉默几秒，大抵是为了缓解心头异样，说出口的话就像红辣椒，辣味浓烈呛人：“我不乐意当公主。周韫想，这下总没话可驳了。
“公主请上车不行，那就一-"闻澍肩膀倚着副驾车门，薄唇微勾，扯出意欲不明的笑意，“爷们请上车。”
周韫双手紧握，忍，现在一定要忍住。遇见闻澍后，她才发现自己性格出奇的好，什么奇葩都能忍了。
上车后，周韫才发现司机换了一人，竞是宋冕亲自开车。她转头看后上车的某人，老板和得力助手一起出来，又是深夜，两人一看就不是干好事，指不定要坑谁，说不定，她就是被坑的那位，得打起精神来，免得被人又算计了。车门落锁，宋冕依旧没有开车灯，对周边环境甚为熟悉，把控方向盘摸黑驾驶却出奇的稳。
对华康私立医院熟悉程度也印证了周韫一开始的猜测，有些事是时候揭晓了。宋冕是闻澍的人，当着他的面把事情挑明倒是不需要那么多顾忌。周韫斟酌片刻：“一年前我收到过三封匿名邮件，第一封是公司有人监视我并附上一张照片，提醒我那人是谁，第二封是姜千盈私生活放荡的照片和视频，第三封是俞颖出-轨。”
周韫低头轻笑：“后来我没有再收到匿名邮件，我也以为对方就此打住，没想到两个星期前再一次收到邮件，这次内容挺特别，邮件内容是我小姨在国夕医院处理伤口的照片，并附上一句话。”
闻澍淡淡道：“什么？”
“想报仇吗？”
他不置可否地笑笑：“想报仇吗？”
话落，他转眸盯着她看，薄唇轻轻扯动：“报仇了吗？”这层窗户纸虽未完全捅破，但已有千百针眼，渗出点点光亮。周韫知道他在等她给出亮牌的筹码。
“前三封邮件是诱饵也是助力，但那些都是开胃前菜，发邮件的人很懂心理学那套，我小姨受伤早于第四封邮件两个月，受伤当天不发等两个月才发，我想那人是看准时机成熟或出现某种变故才发，不论是哪种，我和他勉强算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闻澍极轻地哼了一声，像是从鼻腔溢出的短促气声，靠着椅背清淡道：“给你发邮件的人看来挺聪明，你这么聪明没玩过他？”周韫视线斜飞到他身上，见过不要脸见过普信，没见过二者兼具的。得亏她这几天经历不少事，也算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吧，一般人承受不住闻澍自导自演自夸的功力。
“我确实因为最后一封邮件决定回宿沅解决和姜家的纠葛，不过闻总打算什么时候承认背后推手不是赵钱孙李，而是排在百家姓中第289位的人。”闻澍黑眸懒懒觑她一眼：“百家姓都能背，289是谁？”“姓猪，"周韫白他一眼，“讨人厌的猪。”宋冕没忍住乐出声，一抬眸和后视镜里另一道目光不期而遇，心虚撇开眼，假意咳两声装作嗓子难受的样子。
闻澍将他那点小心思看在眼里，话是对周韫说的：“说说吧，为什么是我？”
终于等到他松口，周韫看着他深吸一口气又重重叹息，像是对他有极深的怨念，需要调节气息才有更好的状态和他谈接下来的事。“你安排白覃住在华康，又请来护工照顾她，那名护工以八卦的方式同她聊起北林别墅传出的闹鬼谣言，这是第一计。”“你给我送来手机，连卡都准备了，料定我会给白覃打电话询问她情况，再通过白覃告诉我北林别墅闹鬼传言，这是第二计。”“北林别墅所谓的女鬼声音，其实是唱戏声，但我仔细回想住的房间和地下室距离很远，就算能听到动静也不该那么清晰，你故意让怪声间隔时间久，为的就是让我轻易发现不了声音的假。”
“人的听力和记忆一样，时间间隔越久对一部分事情就会模糊，只能记下大概，我想阳台发出的怪异声是你提前录制好的，唯一变动是你不清楚我会住哪间房，等到确定我住下的房间再安排人把录制好的声音通过阳台传播，引起我注忌。
“沈今舒的出现是你计划中唯一不可控因素，你并不知道她今晚会来北林别墅，但你将计就计让人把录音设备放在阳台底部，播放由你控制，为了让我发现不了，故意让沈今舒翻阳台来找我，造成一种假象，闹鬼的声音出自她的恶作剧，这是第三计。”
“你出现在二楼走廊尽头，卡准时间我会找你处理沈今舒，进房间后，一系列事情的发生包括……咳咳……亲密的一些举动，都是你为了掩盖自己的嫌疑才那么做的，后来发现沈今舒，并带她离开，看似去教训她，实则是为了监视我一举一动，你想知道我会不会听到声音走出房间去地下室寻找真相，这是第四计。“如你所愿我前往地下室寻找怪音，准备打开门时你出现了，说的那些话听起来像是恐吓，实则是让屋内的人听见动静，贺老太太最先出来，我想你也没料到她今晚也在，直到你母亲和那位男士相继出来后，你的状态很明显不一样了，可能他们没有发现，毕竞他们当时满心满眼都是怕你生气，你表现得很淡定，淡定到仿佛没有怀疑任何人，任何关系，这是第五计。”“我们一起到达二楼，我挑明你母亲和那位男士关系，你很生气，以此为由对我态度大转变，加之我哥来北林别墅也是你联系的他，你知道我一定会和他回去，也知道路上我会联系白覃，即便我不联系，你也会想办法，要么让姜严林逼我现身，要么让别人联系我，谎称白覃在华康医院出事了，不管是哪种方法我都会过去，这是第六计。”
“到达医院，你早就知道姜严彬会对我动手，知道他在医院布下的局等我去钻，但你没有提醒，你在赌我到达医院前会不会想通你安排的所有事，也在考验我能不能识破姜严彬设下的诡计，来到医院侧门就是你验收成果的时候，你能精准找到我，在于你给我的手机提前安装了定位，这是第七计。”闻澍极淡的眼神轻睨她一眼：“说完了？”“没有，"周韫喉咙愈发干，但想说的话还未说完，忍住干涸带来的难受把他计划的所有事一次说清，“我知道你想拿到扳倒姜严彬的确切证据，但真实账目非内部人员无法拿到，计划这么久为的就是他走投无路后不得不找你吧？到时候你可以开口要你想要的任何东西。”
闻澍垂下眼，左手轻轻掸走膝上薄灰，好似听到了极为精彩的故事，听完后轻描淡写地给句评价：“我如果说你想多了，你会怎么办？”周韫学着他的样子低头轻轻笑出声，抬眸再看他时，笑容犹在只是添了些许逢场做戏的假意：“那我会把真实账目彻底毁掉，你别想拿到。”闻澍忽然笑了一声，眸色渐冷：“倒是我小看你了，摆我一道。”“和闻总打交道久了总能学到点东西，我也是赌一把，"周韫双臂环于胸口前，背靠车门，以后仰之姿同他对视，“看来闻总目标还真是豪利真实账目，既然如此，也该坦白一次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