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借宿一宿
这句“又”将氛围点至微妙。
闻澍忙碌的手顿了两秒，继续忙手头上的事，但状态已不似刚才十分投入，匀出三分来留意她们之间的谈话。
别人主动打招呼，周韫不好不回应，回以淡淡微笑：“你好，温小姐。”司机缓缓启动车，车速很慢，减轻了路况不好所带来的颠簸。周韫系好安全带，望着窗外一棵又一棵树，夜色中，它们的存在更像是保驾护航的士兵，指引前行的方向，但若一直盯着，隐于黑夜中的树木渐渐失了原本的样子，像深夜出来索命的厉鬼，透着几分可怖。“周小姐，你还没说住哪儿。“温清与轻声提醒,“方便小唐送你过去。”住哪儿的问题周韫确实还没想到，警局出来后，整个人昏昏沉沉，审讯过程耗费太多精力，这会儿离开警局范围坐在温暖的车里，紧绷的状态悄然褪去，疲惫涌入肢体,大脑思考能力略显迟钝。
她缓了缓才想起还没回答温清与的话，靠着座位淡淡道：“朋友家，金风小区。”
“男朋友吗？"温清与侧眸看了眼忙碌工作的人，打趣道，“可以不回答，我随口一问，不是故意探听隐私。”
温清与对闻澍的心思是个人都能看出来，沈今舒说有一位追她哥追了很久的女人到现在都没成功，那位女士是谁只要找圈内人打听一番就知道指的是谁。周韫无意掺杂两人感情，介入更谈不上，温清与对她有防备人之常情，换作是她喜欢一个男人喜欢那么久，他身边出现一位陌生异性，多少都会顾忌。感情自私点好，尤其是男女之情，容不得一点瑕疵。周韫不屑争口舌胜利，一个女人如果对你设防，想快速摆脱纠缠，要么给出无法质疑的回应，要么戳破她的意图，周韫和温清与没深仇大恨，暂时不需要以第二种方式处理。
“不是男朋友。“周韫吊她胃口的同时回头对上温清与投来的目光，一眼可见的重视。
算了，不逗人家了，毕竟一腔真心付出这么多年，回头给吓出什么毛病她可没钱赔。
周韫眉眼弯起一抹弧度：“不过快了。”
话落，温清与僵硬的唇扯出一丝笑意：“周小姐这么优秀的人，我想对方应该是怕你看不上才对。”
“那倒未必，我这人缺点挺多，他没同意或许有别的考量。“周韫收回目光，“再看吧，决定权在他那儿。”
温清与不是话多的人，大抵车上只有周韫一位女性，又或是身旁坐着的人太过沉默，想找点话题聊聊冲散车内略微压抑的气氛。她道：“感情上女性最好还是掌握主动权，被动的人以后经历的伤心事会更多。”
周韫不以为然：“对我来说，谈恋爱不是博弈，我更看重心灵契合，真正和你契合的人争吵次数不会多。”
“你谈过很多？”
闻澍的声音猝然响起，车内三人各有各的不自在。一位忙于工作，从周韫上车后都保持沉默的人蓦地开口，听起来就像是寂静黑夜窝在家里看鬼片，有一个人悄无声息站在你身后突然开口，那种让心脏骤然一紧的瑟缩感会伴随一秒的疼痛，令人一时反应不过来。
温清与偏头望向他，笔记本微弱的光线照亮他的下颚，斜上的弧度说明他已从低头忙于工作的状态中抽离，正缓缓抬起头盯着副驾的人，他在提问，亦在等待周韫的回答。
位置原因，周韫不想隔三岔五回头看着对方说话，累人不说脖子酸疼，干脆窝在座位里懒洋洋地回答闻澍的问题：“这么多人在，我可不想公布隐私问题。”
闻澍眉心轻蹙：“两人而已。”
他答得太快，以致温清与原本看向副驾的目光重新转移到他身上。两人而已……
他好像自觉将自己归纳为自己人，将她和司机划分为局外者。温清与敛下心中异样，柔声提醒：“阿澍，周小姐不想回答就别问了。”闻澍没反驳，也为自己刚才多嘴一问的话略感诧异，像是为了挽尊，寻了个还算信得过的理由：“工作室那边不允许办公室恋情，以防影响工作。”“不是吧？“周韫噌的一下起身，左手扶着靠背侧身去看闻澍，“存天理灭人欲？”
他哂笑：“怎么？准备去那儿一展拳脚？”周韫听出他阴阳怪气的意思，仗着有温清与在，料闻澍在追求者面前应该不敢嘴毒，毕竟男人都不太喜欢在喜欢自己的人面前暴露太多缺点，以防形象崩塌。
她应得干脆：“明面上不行那就发展地下恋情呗，再说工作室不是沈小姐管吗？晟弘还插手工作室的事？”
周韫刚说完，能感到椅背被人从后面不轻不重地碰了一下，她还没来得及问上一句。
闻澍轻描淡写解释：“腿太长了。”
和闻澍这几天相处下来，周韫不能说对他了解过甚，但知道此人说话往反了猜就对了。她回头瞪他一眼，变脸很快，唇微微上扬：“您都这么有钱了，下次换一辆加长版迈巴赫，包准大长腿放得下。”“推荐的不错，"闻澍不忘嗨瑟，“回头请你坐坐。”温清与意外他会花时间浪费在这种无聊，甚至没有主题的对话中，和她过去见到的闻澍差别太大，整日忙于工作的人，就连她约他来店里吃饭都是提前了两个星期左右。可今天，他等在警局外面，生生等了两个小时，似乎甘之如饴。温清与紧贴座位，真皮所带来的凉意无疑是在低温身体上再添一抹冷，左脚不小心碰到包装袋，“簌簌"响声打断了他们谈话。温清与不得不拎起袋子放在她和闻澍座位之间，熟稔的口吻提及他的母亲：“这是我妈从国外带回来的小礼物，本来打算让我亲自送到沈阿姨手中，我看时间也不早了，让你送我回去够麻烦了，我就不去叨扰了，礼物你帮我带回去吧。”
闻澍轻扫一限礼品袋，神色很淡：“你母亲品味跨度挺大。”温清与噙笑的唇微微扯动，眼睑垂下，视线定格包装袋上，伸手轻轻抚摸：“是啊，喜好一成不变的人挺难得的不是吗？”周韫窝在副驾，耳朵竖得尖尖的，后排一点风吹草动她听得都很清楚，自然也将这句暗藏玄机的话听入耳中。温清与对闻澍的感情或许比她所认知的还要用情至深。
想着想着，人不免联想到自己，周韫脑海中掠过周域站在校园外同她招手的样子，再看看如今的他们，不得不感慨一句物是人非。“喜好一成不变说明是习惯，"闻澍重新忙手头上的事，“就像某些人喜欢欧美肌肉男，对另一半的选择多是以此为蓝本。”周韫竖起的耳朵莫名其妙烫了一下，他那句话有点耳熟，针对性太强，周韫一时半会没往自己身上想，大脑倒是自动联想到欧美肌肉男的画面。温清与柔声反驳：“喜好也好，习惯也罢，我倒觉得选择另一半一直以欧美类型为蓝本，未尝不是一种专一，不是吗？”“……”
周韫嗯的声音不大，偏巧就在温清与说完后的下一秒，导致这声极轻的“嗯"毫无预兆地接上了温清与的话，像是同意她刚才的说辞。闻澍正准备摁下去的指尖悬停于键盘上，眉眼未抬，却将话茬精准无误锁定周韫，低磁的嗓音裹挟讽意：“怎么？说到你心坎上了？”周韫没忍住咳出了声，被自己口水呛到，丢人就算了，主要是受伤的身体再加这么一咳，难受劲儿涌上来，伤口一缩一缩的疼，疼得她脸色渐渐白了几分司机忙里偷闲瞧了眼，急色道：“周小姐你怎么了？！”闻澍合上笔记本，随手放到一旁，倾身贴近副驾，整个身体侧到左边，方便观察周韫脸色状态，“是不是伤口疼？”周韫咳嗽频率慢下来，对于他的问题点点头回复，胸腔里头好似着了火，烧得她难受地用手捶胸口，试图缓解这份难挨的躁郁。“小唐，回北林别墅。”
“是。”
温清与拿着电脑竞觉得冷到刺骨，膝盖上的痛正一点点发作扩散。他可能都不知道，笔记本随手一扔刚好磕到她的腿，男人的专注力一旦被其他事物所吸引，连他自己都不曾发觉用了多大力。
但这仅仅只是开始，闻澍一句“北林别墅"让温清与不由重新审视周韫和他之间的关系，周韫的口吻听起来像是有喜欢的人，那人并不是闻澍。还是说……周韫口中的他，其实就是闻澍？她想不通更不能挑明去问闻澍。小心翼翼维护这么多年的感情，真的不想轻易毁掉。
再等等，闻老爷子对她还是认可的，不是吗？小唐跟在闻澍身边挺长时间了，北林别墅是闻澍私人别墅，除了宋总助可以自由进出外，无第三人可以随意踏入，就连他每次开车去接也只能将车停在花园外，闻澍会走过来，从无一次例外。
小唐透过后视镜和后排那道视线相遇，反应极快：“闻总，那我先送温小姐回去行吗？”
“嗯。”
温清与想说的话彻底由闻澍斩断，低头自嘲地勾了勾唇。他这人就是这样，答应的事一定会做到，不会留把柄给人。先送她回家是为了杜绝一切偷拍下造成的绯闻，更不会让温家有话可说，正因为如此，她才吃味。闻澍和她划分得清清楚楚，多年来没有传过一次绯闻，可最近和周韫的事闹得沸沸扬扬，虽说晟弘公关部以一封正式的公告信澄清绯闻系不实谣言，但厝韫的出现还是让她紧张了两天。
而现在，心头的紧张逐渐被一种难言的情绪慢慢占领，她说不清，扭头看向窗外，双膝上还放着他的笔记本，指腹轻轻摩挲，好像唯有如此才能感到闻澎没有变，一切都是她凭空想象的假象。
小唐将车停在了富人区别墅外，这儿层层设岗检查，他开进去不方便，只能将车停在最外区，“闻总，温小姐，到了。”温清与放下笔记本：“阿澍，今天麻烦你了，我先回去了。”换作之前她会将礼仪做到极致，但此刻实在不想继续戴着面具把戏做足，东西放下后，在司机打开车门的瞬间，拎着包先行下车。人走远后，闻澍降下车窗同车外的唐伟使了使眼色。唐伟略略点头，走开些，站在外面等车上人解决完问题。“别装了。“闻澍识破她假模假式的虚弱样子，坐回去整理了下衣服，“说吧，支走她想做什么？”
“借宿。”
她回得理直气壮，闻澍平静无波的脸隐隐皲裂，舌轻轻抵住口腔内肉，从未有过的情绪起伏：“周韫，你现在对我的心思装都不装了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