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澍正垂眼看她,视线于半空中交会的瞬间,好像一下进入夏夜的世界里,忘了宿沅早已立秋。他是骨相脸,眉骨生得高,又是一双自古以深情闻名的桃花眼,眼尾稍稍上扬,真是应了那句看狗都深情。
对视几秒。
闻澍眉梢微挑,极为悠闲地出声:“想吃什么?”
周韫也不知道自己哪儿来的底气,对于他的问题,勇气可嘉地呛了一句:“我以为闻总请客会去五星级大酒店,鲍参翅肚管够。”
“鲍参翅肚?”闻澍右手扶上她肩膀,制止她前进脚步,“爱护大自然,保护海洋生物,跟我念一遍。”
“….…”周韫拂开肩上的手,“你要吃什么?我请客,就当感谢闻总今晚帮忙。”“就请我吃这个?”闻澍重新搭上她肩膀,“你不打算请我去五星级酒店,鲍参翅肚?”周韫怀疑自己空耳了,微微偏头:“一分钟前您自己说的话还记得吗?爱护大自然,保护海洋生物是您说的不?”
“是。”闻澍大方承认。
周韫白他一眼:“那还让我请你去五星级酒店吃鲍参翅肚?”搭在她肩上的手不轻不重拍两下,“我是不想花钱但我可以花别人的钱。”话落,闻澍独自一人走在前头,没几步,转头催促:“来,花钱。”
周韫站在原地,看他流连几家摊子,似乎难做决断。笔挺的西装背影穿插在热闹巷子里,怎么看和这里的一切都无法融入,格格不入的感觉是眼所能见的。
她慢慢跟过去,回想刚才的话,第一次对身家过亿的总裁有了新认知。
还以为这类有钱人都是视金钱如粪土,抬手挥手间红钞散出去,见者有份的豪爽。像间减这样身家过亿总裁,算是难得一见的“珍品”,还是那种放在博古架顶上方打灯的珍品。
最终,闻澍选择吃一碗热乎的牛肉面。摊子生意不错,他们站着等了会儿才有座位。
周边香味浓郁,周温原本打算把钱付了找借口先回去,香味勾得人饥饿感愈发明显,最终她也点了一碗牛肉面,找老板要了两双一次性筷子,回来时递给闻澍一双。
锅炉水滚烫,底下火力又足,两碗牛肉面等待的时间不长,老板是个年轻小伙,用托盘端着两碗牛肉面放在方桌上,随手拿起托盘上另一个碗,手极快用勺子从碗里舀了一勺葱和香菜放进牛肉面里。周韫微张的唇根本来不及阻止,老板人走了忙着张罗生意。
绿色蔬菜很子吃,但周韫不言欢葱味,红形的辣油上堆积着厚重的一探白绿相间的葱花,她伸筷也不是,不伸也不是,更怕动筷,葱花彻底混入面里,黏在每根面条上,努力摆动还是没法完全去除的麻烦,周韫不想体会。
"不喜欢香菜?"
“嗯?”周韫明白过来,“不是,我不喜欢吃葱。”
闻澍盯着她那碗堆成小山丘的葱花,用勺子和筷子快速挑出她不爱吃的葱花放在干净的纸巾上,“行了,吃吧。”周韫微怔,盯着那碗面,再看看他正在忙碌的手,用筷子挑出混杂在葱花里的香菜,没有多想,伸筷子帮他挑出来。她知道他在看她,淡淡解释:“礼尚往来。”闻澍盯着她看了会儿,什么都没说,默许她的行为,合作挑走碗里所有的香菜。
“哎呀不好意思,我今天忙得晕头转向,忘了你每回来不吃香菜。”老板整理着抹布歉疚走来,“要不我再给你重下一碗?”
“没事,"闻澍睨了眼对面,“今天特意带了挑菜工。”
周韫搅动面条的手微顿,倒也没惯着他,小性子都在桌底下彰显,不轻不重地踩了下他的鞋,“不好意思,腿太长,没想到会踩到你。”老板笑眯眯道:“上次和你过来的那位女士衣服洗干净了吗?我那徒弟毛手毛脚的,要赔多少钱你和我说个数,我今天正好拿给你。”周韫敏锐嗅到一丝丝八卦的味道,不过她不是白覃,好奇心没那么重,更不会多问一句。
闻澍一副过去事就过去的随意口气:“她衣服很多不差那一件。”老板听他这么说又客套了几句,正好摊子有新客来便回去忙了。
这个点正是下班后前来寻觅或吃口热乎的高峰点。周韫慢慢咀嚼,观察四周人来人往的身影,脸上显而易见的班味,疲惫和死气沉沉。清脆的声响重新唤回她,才发现是闻澍轻轻敲响了她的碗口。
“多大了,吃饭还喜欢东张西望?”他搁下筷子,姿势慵懒地靠着椅子,端起桌上冒着白雾的热水轻抿一口,“不饿?”
周韫不是不饿是胃口小,继续吃两口放下筷子,有点好奇他怎么会来这种地方:“你经常来吗?”"怎么?"他又饮了口杯中水,"想打听我带异性来过这儿几次?"周韫脱口一句:“也有可能带同性过来。”
说完才意识到自己反呛回去的话句句带刺,当真是一碗热汤下肚,跟喝了三两酒似的,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闻澍眼眸微眯:"我在你眼里是杂食动物?"
“咳——”周韫含在嘴里的那点热水还是把舌头烫得发麻,拿纸巾细细擦干嘴唇,辣油作用下原本掉干净的口红色又重新回来了,红润潋滟。闻澍将她的狼狈尽收眼底:“还吃鲍参翅肚吗?”
“现在?”她杏眸微睁,怎么都没想到才吃了面还有肚子装下别的吗?
周韫扫了眼他碗里还剩不少的面条,该不会为了鲍参翅肚特意没吃完,留肚子吃大餐吧?“不然呢?”闻澍把玩着手里透明水杯,长腿屈就搁在方桌下方,往前略伸,鞋尖就能碰上她。
周韫搞不懂他,但搞得懂钱包所剩余额,就算要吃鲍参翅肚今天也不行,怎么也得等她下个月发工资,“我请客吗?”“不是。”闻澍倾身抵上桌沿,修长的手指捏住杯口,轻轻晃动半杯水,“别人请。”周韫吹了吹滚烫的热水,打算嘘着喝两口缓解牛肉面带来的辣意,随口一问:“那谁请啊?”
“你哥。”
滚烫的热水彻底烫麻了舌尖,周韫下意识快速吐出热水,不可置信盯着他,眼底划过一抹显而易见的慌乱:“你在说什么!”他找老板要来一杯凉水搁在她面前,眼神一扫,示意她可以喝。
周韫开始对他设防,半信半疑伸出手触碰杯壁,冰凉的触感证实了杯中水无丁点温度。她端起来喝下一口,烫麻的舌尖麻意稍稍减弱,但仍能感到一丝丝刺疼。闻澍不忘讽她:“果然,乱说话有报应。”
“….…”她的报应就是他。
当然周韫不敢继续造次,也合理怀疑他提起去吃鲍参翅肚纯粹为了报复她方才调侃的话,一步步给她设局看她傻乎乎往里钻。和闻澍打交道就像陪在阴晴不定的帝王身旁,高兴时陪你说几句,不高兴时想尽办法折腾你。周韫心里默默给他记下一笔:小肚鸡肠的臭男人。两人离开面摊,周韫坐上车后才想起老板并未提面钱的事,边系安全带边问:“我们没付钱,老板放心让我们走了?”
他没回应,倒是从兜里掏出两颗糖递到她面前:“要吗?”
周韫没拒绝,从他掌心中挑走那颗蓝色包裹皮的糖果,轻轻一扯,很容易撕开。
闻澍没着急开车,低头用手机回了几条消息,那颗糖被他嚼得嘎嘣脆。
周韫坐等也无聊,解锁手机,才发现自己调成了静音还没恢复,微信有好几条消息,不用点开也知道白覃占大部分。
点开后才知道自己误判了,白覃确实有消息,但不是最多的那人,头像旁的数字六看得周韫心惊。
周域:【工作结束了吗?】
周域:【我安排司机去接你,太晚了,你一个人回去不安全。】
周域:【小韫,别使小性子,回我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