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完一根烟,贺绅驱车离开。
明早,津市会举行一场拍卖会,是南家与合作商一手置办的,会上的压轴拍品是一颗名为"Fire"的稀有钻石。拍卖还未开始,已经喊出天价。
南尔昨天还发来消息,说不少多金收藏家甚至动了提前高价买走的心思。那颗钻石贺绅已经盯了很久,他必须在天亮之前抵达津市。以前送给朱伊伊的Tender,她肯定不会要了。她说过,讨厌“温淡如水夹杂算计"的爱情,自然也不会喜欢寓意为“合适”的Tender。
不管朱伊伊愿不愿意结婚。
不结,也没关系,那他们就谈一辈子的恋爱,她只需要爱他,他会负责给她同等法律效应的感情与生活。
如果结……
那就重新送她一个炙热的、滚烫的、独一无二的婚戒。第二天,津市。
南尔最近几天都在筹备拍卖会的事情,个别藏品还是从国外空运过来,他忙得昼夜两边倒。
直到拍卖会开场前半小时,他才从别人嘴里听到贺家翻天的消息。贺家翻天?
多么荒诞又可笑的四个字,南尔一笑而过,没当真。可当助理掏出手机,把昨晚贺家晚宴不慎流传出来的视频给他看时,整个人都傻了。贺安清步步紧逼,贺绅不会忍太久,两人迟早会内斗,南尔却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距离晚宴过去不到一天,月离港那边肯定还没太平。比起贺绅在台上公然说出的话,南尔更担心的是他私下里与贺安清的对峙。母子俩一脉相承,贺安清心硬,贺绅骨头硬,想要和解只能是另一方先低头让步,但在他们这儿不可能,完全是个悖论。还有视频内刚刚一晃而过的吕珮,镜头摇晃不稳,但还是能捕捉到她微红的眼。
南尔叹了口气,他早劝过她多回,可就是不听。越想越乱,他走出会场,刚要拿出手机给贺绅打电话,忽然见到后台私人休息室的侍者匆匆走过来:“小南总。”
“什么事?”
“贺总来了,在休息室等您。”
南尔一怔,好家伙,他着急担心地想要去找后台帮忙,贺绅倒好,还有心思千里迢迢赶来津市拍卖?
他真服了。
后台休息室是私人区域,各种娱乐设施一应俱全,进出需要核验身份,整条走廊都寂静无声。
南尔进去时,里面散发着淡淡的酒精味,嗅了一下,品出是Black Russian。鲜红如血色的酒液,一杯下去后劲很强,酒力不胜的会产生猛烈重击般的眩晕感。
台球室隐约传来球体碰撞响。
南尔走过去,皱眉:“贺家晚宴的乱子传了个遍,你把事情闹这么大,还有空来津市?”
贺绅背对着他打球,神色淡淡:“那颗钻石还在不在?”“在啊一-"说完,南尔就懂他为什么连夜都要赶来了,合着还是为了讨朱伊伊欢心,“钻石就在那,没人动。倒是你,现在打算怎么办?”“我把话挑明了,时瞬集团已经分离出来,以后她是她,我是我。“贺绅左手撑着球台,细长的球杆自屈起的指节中穿过,来回滑动几下,砰的一声撞出去,打散一桌台球,各色球体骨碌碌地滚动,落入网中,“我不会再受贺家的控制。”
近乎断关系的程度了。
贺家伪装出的几十年平静一朝粉碎。
南尔准备一车牯辘的安慰或劝说的话,全被贺绅这几十个字给堵了回去,一时间拿不准该说贺绅是情种上身,还是他被怒火冲破了理智:“贺绅,你太冲动了。”
“贺伯母什么性子,你最懂。她动起真格来,时瞬集团大批项目和资金全都得夭折,关键是没一个人敢帮你,我也不敢!到时候你不光要赔死,你还得批自己搭进去……“他随手拎起一根球杆,指着贺绅的目标白球,轻轻一推,白球不受控地晃动,“就像它一样,你扛得住?”白球像黑暗吞噬的巨浪中的一叶孤舟,孤立无援,摇摆不定,只要风浪再高一点,就能将它完全吞没。
周遭只有台球骨碌碌的滚动声。
“不试试,怎么知道扛不住。”他回。
贺绅俯下背脊,手肘发力又是一杆:“鱼与熊掌不能兼得的道理,生意人最懂,贺家和朱伊伊我只能选一个。我既然选择了朱伊伊,所有的后果我就是混着血也会吞下去。”
“……你玩真的?”
“玩真的。”
贺绅淡淡地望着他说:“南尔,我玩就要赢。”一场拍卖会结束,拍出天价的钻石"Fire"被贺绅收入囊中。其他失之交臂的买家唏嘘不已。
拍卖会结束还有一场宴席,这是商圈心知肚明的潜规则,拍卖不是重点,交际合作才是真正的目的。
时瞬集团近些年在京城地位举足轻重,宴席上不少人明里暗里欲与贺绅攀谈。以往这种场合,他都会提前离席,但他今日心情不错,有那么点耐心跟这些人虚与委蛇。
有人谈及那颗钻石:“听说贺先生是专门为Fire'来的?”“是。”
“这颗钻石色泽质感都是最为上层,"那人笑着试探,“要是制成婚戒应该很合适吧?”
贺家晚宴的事已经传遍了,整个商圈都知道贺先生身边有一位捧在心上的太太。二人一起在集团共事,日久生情,相濡以沫。贺绅抿了口红酒:“合不合适不重要,我太太喜欢就好。”“那是,那是。”
“不知道贺太太还对什么钻石感兴趣?“那人讨笑,暗里抛出钩子,“我家夫人在南非有交好的开发商,那块对钻石一类很有研究,要是贺太太得空,不如让我家夫人陪着玩一玩?”
贺绅假意听不出弦外之音:“不了,我家伊伊喜静。”道完一句“失陪”便离开了宴席。
出了喧嚣纷闹的宴会厅,去到走廊,周遭安静下来。津市的天要比京城好,多云转晴,万里无云,晌午时分,橘黄色的暖光洒在厅外的廊道上。
这个点朱伊伊一般起床了,在吃饭。
贺绅心情也跟津市的天一样多云转晴,扬起唇,拿出手机,找到在助理封存钻石之前拍的一张照片,点开朱伊伊的对话框,邀功似的发了过去。打字时,手速忽地慢了下来。
慢慢腾腾的过去几分钟,他才斟酌地敲出两行话过去。[新拍的钻石,叫Fire,」
[你喜欢吗?】
预计的回复却迟迟未收到。
钻石最有代表性的就是“求爱",怕她有压力,误会他是逼婚不开心,贺绅眉额拧了拧,快速地打字在后面补了一句。[不喜欢也没关系,扔首饰盒里,不是什么特别好的东西。」仍旧得不到回复,手机安静的如一具尸体躺在他的掌心。不知怎地,贺绅突然想起了昨晚视频掐断前,听到的半句没尾的话。相亲。
勾起的唇角一僵,神色半秒内冷了下来,弃猫效应再次将他包裹在一种名为“忐忑不安”的情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