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只是听闻云沂离宫后便请了太医上门,心中有些担心罢了。”
禅真心中有些微妙的不悦:“您若担心,不如去问问淑妃娘娘,毕竞淑妃娘娘才是晋王殿下的母妃,对殿下的身体状况比妾身更加清楚。”
陈定尧撩开她的头发,低头在她额间轻吻了一下,“云沂不是小孩子了,也不必朕处处忧心,朕只是偶然想起来问了一句而已。”
既然禅真并未对云沂有什么反应,他也不愿再提起,反倒加深了她对云沂的印象。只是没想到他已经千防万防了,还是避免不了她与云沂相遇。
“乖,不提他人了。”
禅真感到有些委屈,"明明是陛下先提起的。”她知道陛下有许多后妃和孩子,与陛下相处之时她已经尽量避免去想起那些人了,可陛下偏偏还要在床榻间提起戳她的心,她就算再大度也不想在这种地方,与他谈论起他和其他女人生下的孩子。
陈定尧瞧她皱起了眉头,心中亦是有些懊悔。禅真不像他仍保存着前世记忆,以她的性格,前世在成为云沂的女人后面对他的示爱就百般拒绝,今世对云沂自然也会是同样的态度。他提防的不应该是她,而应是云沂。
云沂此时手段尚且稚嫩,即便对她心生想法也无甚机会,他只要稳稳地压制住云沂即可。
“是朕错了,朕不该提别的人,禅真莫恼了。"他摸摸她的头轻声哄道。
被陛下这样像哄小孩子似的,禅真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将头埋进他的胸膛闷闷道:“妾身才没有生气。”“好,不气。“他温声哄着她,“时辰不早了,早些睡吧。”这处温情脉脉,而另一处宫殿却有人彻夜难眠。杨婕妤失魂落魄地跪在地上,不敢置信地望着眼前传旨之人,宫中其余人也是瑟瑟发抖地跪倒在地,不敢发出一丝动静。郭开有些怜悯地看着不复往日神气的女子,再次提醒道:“杨才人,接旨吧。”
从正三品的婕妤被连降两级成一个小小的才人,仅仅是因为她试图截贵妃的宠,这让她如何接受。
杨才人拼命摇着头:“不可能!陛下不可能如此待我!”明明陛下曾经也是喜爱过她的,曾经她截别的妃嫔的宠也不见陛下怪罪,为何落到贵妃身上就不行了,陛下未免太不公。她眼中落下泪来:“本宫要见陛下,定是你们这帮小人假传圣意!”
郭开原本还有些同情,被她这么一闹腾也给搅没了,冷哼道:“杂家可没有那么大胆,您爱信不信吧,总之这婕妤册印杂家必须得收回了。”
他既带着陛下口谕来,其他人如何敢阻拦,只能任由他收走了象征着婕妤身份的册印。
郭开走后,依兰殿中陷入一片沉寂,杨才人身旁的宫女们看着失魂落魄的主子亦是惶恐不安,主子如今明显被陛下厌弃了,她们今后该怎么办呢?往日里主子得宠时,她们也跟着耀武扬威在宫中结下不少仇恨,更何况主子今日试图截贵妃娘娘的宠已是与贵妃交恶了,若是贵妃娘娘明日怪罪起来,她们会是什么下场。
“贵妃,好一个贵妃……“却见原本失魂落魄的主子突然低低笑了起来。
宫人生怕自家主子对贵妃怀恨在心再做出什么傻事,忙上前劝道:“主子,贵妃娘娘现今如日中天,咱们可不能再与其对上了。”
杨才人狠狠抹去脸上泪水:“本宫自然知晓。”陛下此时宠爱贵妃,她除了避其锋芒外毫无他法,可她倒要看看,这位贵妃能得意到几时。陛下凉薄寡情,待贵妃红颜老去宠爱不再,这宫中多的是人想要撕了她。昨日睡前,禅真特意嘱咐绿珠早些叫起自己,毕竟第二天早上后宫妃嫔皆要前来拜见,她可不能再起迟了。可是她前夜被陛下折腾的有些狠,虽勉强早起却仍旧没什么精神,只能让绿珠将她的妆容画的重些,好掩盖住脸上的疲倦。
第一次觐见这位新晋的贵妃,后宫诸位皆起了个大早,早早便已到齐了。
三妃原本还拉不下脸面,想姗姗来迟给新人一个下马威,可接到昨夜杨婕妤被贬的消息,不得不收回了心思。陛下这是在借处置杨婕妤给贵妃立威呢,警告后宫众人再不把贵妃放在眼里也会同杨婕妤一般下场。
贤妃心中酸溜溜的,又恼自恼恨杨婕妤、不……应当是杨才人了,真是个没用的东西,你若截宠截成功也倒罢了,偏偏没截成反倒被陛下拿来立威,弄得她也不得不暂时向贵妃低头。淑妃神情冷淡地端坐在位子上,也不像往常一般与贤妃争锋相对,德妃向来圆滑更不愿当出头鸟。瞧见顶上的三妃都低下了头,底下的妃子们更是不敢多言,只是悄悄地打量着凤栖宫的装饰,眼中流露出了艳羡之色。
终于,贵妃在漫长无声的等待中姗姗到来了,除三妃外,众人皆屈膝跪地,依次俯首见礼。
禅真看的眼花缭乱,直至结束除了三妃外也没记住几个人,心中忍不住感叹,陛下的妃子可真多啊。直到杨婕妤出现在她面前,禅真才发现她比前日憔悴了许多。
“妾身杨才人,拜见贵妃娘娘。“杨才人此时全无了昨夜在宫中的崩溃疯狂,面对致使自己被降位的贵妃脸上仍是挂着温和的笑意,对他人异样的目光亦是视若无睹。杨才人?禅真茫然地看着她,不是杨婕妤么?绿珠见她脸上一片疑惑,才想起娘娘还不知道杨婕妤被降位一事,于是凑到她耳边小声提醒了一句。禅真这才反应过来,再面对杨婕妤便觉得有些尴尬了,陛下怎么都没有告诉她呢,叫她此时毫无心理准备,只能勉强挂起一抹笑,好让自己显得和善一些。
“才人请起。”
“谢娘娘。“杨才人面色如常退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依次觐见下来,禅真已觉得十分疲惫。她本就不擅长与人打交道,而在座的妃嫔论年龄资历又个个比她年长,她自觉还是个新人根本无法在她们面前摆贵妃架子,只想着今后好生相处着互不打扰便是最好了。
可三妃看出这位贵妃性子颇为软和,又岂甘心被压下一头。贤妃先笑着开口了:“贵妃娘娘初入宫廷,对这宫中事务也不甚了解,今后若有何不懂之处,尽可派人至妾身宫中询问。”
绿珠听她绝口不提交还宫权一事,反倒暗讽贵妃年幼无知,担不起宫务一责,心中便生了些恼怒。没等她出言还口,便被贵妃一手压下。
禅真点点头:“以后便请贤妃姐姐多多指教了。”她知晓三妃是从潜邸就跟着陛下的,这么多年掌管宫务甚少行过差错,即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她一个新封的贵妃,对宫中事务尚且一窍不通,何必要贪婪无厌地一上来便夺了人家多年来的成果。
能得到陛下的宠幸她已经知足了,对后宫这些妃嫔能尽量和睦相处就好,何必多争口舌。
“在说指教些什么?”
陈定尧到底放心不下禅真一人面对后宫这些妃嫔,结束早朝之后便匆匆赶了过来。
众妃之中已有许多人未曾近身见过陛下,闻言眼睛一亮,纷纷从座位上起身拜见。
他吩咐了众人起身,方走到禅真身边坐下,顺手抄起桌上未饮尽到茶水喝下,面向下首的妃嫔神色略微冷淡了一些:“方才朕在外面听此处颇为热闹,可再与朕说上一说?”当着陛下面,贤妃可不敢像之前那般放肆,言语间收敛了许多:“臣妾是在关心贵妃年幼,怕贵妃初入宫有哪处不习惯呢。”
“哦?"陈定尧挑眉淡淡一笑,“后宫诸事该由贵妃掌管,若是贵妃有哪处不喜,随意换了便是。”
此言既出,三妃皆变了脸色。
淑妃终于忍不住出言:“贵妃对宫中事务尚不熟悉,不若先与臣妾旁边协助,待后续熟练了再自行上手也不迟。”“是啊陛下,宫事繁忙,若是贵妃因此受累反倒要陛下心疼了。"德妃也应和道。
陈定尧无动于衷:“贵妃不懂,朕自会着人慢慢相教,今日之内便将之前的账册送至贵妃这边吧。”看陛下此番分明是下定主意要夺了她们的宫权,三妃即便再不情愿也只能无奈地咬牙接受了。
陈定尧无意再与其余人纠缠,帮禅真收回宫权后,便挥手令她们都退下了,绿珠见此也十分有眼色地退了出去,给他二人留出单独的空间。
待众人散去,禅真才有些紧张地看向陛下,不知他为何会这样做,这不是让她与三妃结怨吗?
“陛下……
不等她说完,陈定尧便明白了她心心中所想,耐心向她解释道:“朕知晓你无争斗之心,可只要朕宠爱你一天,这宫中就总有人会记恨于你。朕即便千防万防,也不可避免会有百密一疏,而宫务是最容易设计也最容易出错之处,朕承担不起这个代价,所以宫权必须得收回到你手上。”
前世禅真进宫后就从不缺少陷害之事,他没耐心与后宫中其他人纠缠,索性再干脆一些,直接将源头掐断。“可妾身什么都不懂。“禅真苦恼地低下头,父亲可没让人教导过她这些。
陈定尧笑着抚了抚她的发:“朕会教你,你这般聪慧,必定能够学会。”
禅真总有一天会成为他的皇后,他亦需要提前做好铺垫。陛下既然如此说,禅真也放下心来,决定一定要跟着陛下好好学,绝不能叫陛下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