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滟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提出了这样的邀请,休假还只是不成形的计划,大约是近日工作和生活夹杂在一起的烦恼,让她特别想离开现在的环境。
英卫用消息问她,“打算什么时候出发?”
杜滟想了一下,“最快一周后,最慢这个月里也要出发。”
英卫在手机上查了半天,抬起头来看看杜滟,又低头发消息,“下个星期四之后,我陪你去。”
英卫的神情很平静,就好像在说陪她去吃饭,去超市那样正常。
杜滟向老板提出休假,没费什么周折就得到批准,两个星期的假期,从周五开始。
杜爸爸和杜妈妈关心的只是杜滟到底要走什么线路,和谁一起去,安全不安全。杜滟小小的撒了个谎,说和网络上约到的队友一起去,没有提英卫也参加。打从杜爸爸杜妈妈旅游回来听邻居转述了杜滟脚伤时候有个“男朋友”随侍左右之后,对杜滟和英卫的来往就多了点关注,让杜滟觉得不胜其烦,她隐隐觉得,如果把英卫放在她潜在男友的位置上,父母其实并不乐意。
出发前的准备工作很多,但是其乐无穷,杜滟埋在一堆攻略和准备注意事项上,把工作上的烦恼抛到脑后。
“你说我们要走虎跳峡么?”杜滟一边翻着徒步攻略,一边在MSN上问英卫。
“让我看看。”英卫顺着杜滟给的链接找网站去看。
“去吧,强度不算很大,我们分开两天走。”
杜滟犹豫得很,“中甸那就要爬山翻垭口,到虎跳还走路,我怕走不动。”
“走不动我背你。”英卫说起旅游来,也比平时要情绪高一些。
“好吧,那就这么说定了,到时候在high way上你可得背我。”杜滟排了下行程,中甸两天,梅里五天,虎跳两天,加上来回路上和丽江休整的日子,凑足两个礼拜。又估算了费用和要准备的东西,催促着英卫挤出时间来和她一起去采购。
周五出发,周四晚上英卫才把手边的工作差不多忙完,和杜滟按着她准备的单子一项项在户外商店里采购。
“冲锋衣,抓绒,冲锋裤,鞋子……”杜滟拉着英卫直接奔着装备过去。导购小姐很想推荐始祖鸟,杜滟眼睛瞪大了看她,“又不是去极限地区,要那么贵的东西干嘛,哥伦比亚钛系列足够了,冬款加抓绒就好。”
导购小姐还想忽悠一下英卫,看见英卫在一边但笑不语,一副随便杜滟挑什么的样子,也就放弃了,拿了一件银灰色的冲锋衣,找了一条配套的冲锋裤。英卫换了衣服出来,杜滟和导购小姐都是眼前一亮,最简单的黑灰搭配,在英卫身上不觉得平常,反而低调妥帖。
“就这套吧。”杜滟眉开眼笑,又挑了一件抓绒出来,让导购小姐一起结账。
英卫进更衣室换衣服,杜滟兴兴头头的在店里继续找头巾手电之类的装备,猛然间手机响起来。杜滟瞄一眼屏幕,迟疑一下才接起来。
“杜滟,想和你说说明天开会的材料,最好再加一点内容。”电话那头是江渐风。
“明天我就休假了。”杜滟很简洁的回答他。
江渐风显然愣了一下,“要多久?”
“两周。”杜滟不想和他多说话,好不容易恢复的好心情,正渐渐往低谷里沉去。
“去哪里玩?”
“梅里。”杜滟说的时候声音弱下来,江渐风也是旅游爱好者,当初两个人在一起,很大程度也是因为彼此都爱好旅游和摄影,恋爱时候还规划过一起要去哪些地方,梅里也是当中的一站。
江渐风也沉默了一会,“玩得开心,多拍些照片。”
“好。”杜滟答应着挂了电话,好不容易好起来的心情,果然有一点低落下去。
杜滟叹一口气,抬头看见英卫已经付了款,站在柜台那看着她,赶紧三步两步走过去,拉住他的衣袖,“还要去超市准备干粮呢。”她得用这些准备工作,彻底扫开江渐风带来的烦躁。
杜滟订的是周五一早的航班,从S市到昆明,然后转昆明到中甸的航班。大清早起床对于杜滟来说很残忍,尤其前一晚还收拾行李包裹到了半夜。杜滟一路打着哈欠和英卫在机场会合,好不容易托运了背包划好了座位登机,在飞机上听到机长广播说,因为天气原因,飞机延迟两小时起飞。
杜滟又是困又是累,索性问空姐讨了一条毛毯靠在座椅上睡觉。可是经济舱的座位靠背一点也不舒服,杜滟在位子上挪来挪去半天,也找不到好的入睡姿势,反而折腾的脖子发酸。杜滟闭着眼睛,觉得右手边的英卫推了她一把,睁开眼看见他抬起两个座位之间的扶手,伸手虚虚的揽住她的腰,示意她靠在他的肩膀上。杜滟踌躇一下,克服不了沉重的眼皮,嘟囔着抱怨了一把经济舱的座椅,把脑袋靠在英卫的颈窝,安安心心的睡过去。
杜滟这一觉睡得很沉,飞机起飞也没有惊扰到她,直到快要到昆明,她才醒过来。她才动了动身子,英卫已经侧过头看她,见她醒了,指指眼前小桌板上的餐盒和水。机舱里又热又干,杜滟坐直了身体先解决温饱,瞥见英卫动手揉着脖子,不禁有些不好意思,“是不是很累?”她小声问他。
另外一边的乘客大概是没人说话无聊久了,一听杜滟说话,立刻凑过来,“你们是度蜜月去的吧?你老公可是这么坐了差不多6小时了。”
两句话完全没有内在逻辑联系,问题也非常唐突,杜滟翻了那人一个白眼,问话的人讨了个没趣,讪讪的缩回头去。
很快飞机就降落到昆明,可是本来去中甸的航班已经飞走,杜滟又不得不折腾着换了一个航班,到达中甸时已经是晚上9点。
杜滟对杜爸爸和杜妈妈说的话也不全是假话,她预先在网上也联系了一群驴友一起分摊车费,等她和英卫找到大家聚集的旅店,别人已经都先到了。带头的领队看见他们两个,先问他们:“你们是不是恋人啊?能不能住一间房?我们队里五个男的五个女的,拿了两个3人间和2个两人间,现在就余一个双人间了。”
时间已经很晚,也没有多的选择,杜滟只好点头,领队领着他们去开房,一面向他们介绍情况,“我们这里连你们6个单身,2对情侣,大家都是同时去梅里,有3个是和你们一样的时候出来,你们可以拼车去虎跳,剩下我们五个要呆久些,不过估计也能在丽江遇到你们。”
领队又向他们说了一下第二天集合的时间和日程安排,把钥匙塞给他们就走了。
杜滟卸下身上的背包,坐在床上有些不好意思,虽然是标间两张床,虽然她出来旅游和驴友拼房拼帐篷都住过,可是和英卫之间,她心里怀着小小的心思,于是觉得有些便扭。
不过小小的尴尬很快被过来打招呼的同伴们冲散,大家互相招呼着认识,杜滟下意识的就坐到英卫身边,向大家解释他没法说话。
十个人年岁相当爱好相同,很快打成一片,聊到半夜才散去休息,也省了杜滟的尴尬,洗漱完后赶紧上床睡觉,迎接第二天的旅程。
中甸的两天旅程都很轻松,松赞林寺,碧塔海,什卡雪山,加上古城里四处闲逛,主要是让大家适应高原。
第三天十个人包了两部面包车,从中甸往飞来寺开。一月份天黑的早,一路上停停走走,还没到德钦天就黑了。天气虽然还好,但是路上有积雪,一辆车子走着走着就趴住不动了。
两个司机下来围着车子捣鼓了半天,还是不起作用。车子一停暖气一停,冬天的寒气立刻逼入骨髓,虽然大家都穿了防寒的厚衣服,可是还是挡不住晚上雪山里的温度。
司机商量了一下,决定先开一辆车到德钦县城,找上修车的师傅过来,实在不行,就跑两趟把所有人拉到县城。领队立刻决定让女同胞先走,可是因为两个司机都得去县城,必然要留下一个女的来。杜滟立刻举手表示自己可以留下来。
司机用厚棉袄把坏掉的车的车窗车门缝都堵上,只留了一个口通风,嘱咐留下的几个人有事立刻打电话。
留下的车子上几个人并不觉得害怕,从德钦过来也就二十来公里路,最多等上两三小时,这一点惊险反而给行程添加了一点谈资和趣味。只是慢慢的,大家都开始觉得有点冷,纷纷缩在座位上,拿出背包里所有的衣物给自己添上。
杜滟的背包随着前一辆车运走,没衣服可以添,只好缩在英卫的身边,把脸埋在他的肩膀上。车子里渐渐没人说话,陷入沉默,只听见山里的夜风呼啸而过,带着寒意的空气透过车子的外壳和棉袄浸润进来。
杜滟缩着不肯动弹,英卫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胳臂,指着窗户让她看。
窗外是墨黑的夜色,远处的雪山在星光下泛出浅浅的银白色,天上的星星多得耀人眼目,密密匝匝的如同碎钻一样撒在天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