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昏头的喜悦让他连桑桑的称呼不对劲也没有发觉。他太害怕了。
害怕到没有什么能比生还下来的希望更能让他失去理智。
桑桑朝他伸出了小小的手掌。
罗连溪颤抖地将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就像刚才柯灵牵着桑桑出来一样,现在是桑桑牵着罗连溪。
桑桑站在树前,回望众人。
终昼笑着对他招了招手。
桑桑的眼睛依旧很黑,圆溜溜的。
他第一次笑了。
但他的笑并不像之前那样空洞又天真,反而泛出一股愉悦的,心满意足的残忍。
“谢谢。”
桑桑的声音依旧稚嫩,但却更阴柔了些,就像是女孩子。
但桑树妖雌雄同体,本不应有性别。
桑桑牵着已然痴狂的罗连溪,缓缓地进入了树中。重归寂静。
眼前发生的情景太过于诡异,让柯灵完全摸不着头脑。“吃吃看。"终昼知道她一头雾水,好心心地建议,“罗连溪的恶意。”
“为什么?”
“吃了你就知道了。”
柯灵照做,甫一将那浓黑的恶意吃进去,便感觉一阵冲天的情绪争先恐后地涌入了她的脑中。
仿佛溺水一般,柯灵呼吸一滞,眼前一黑,晕了过去。丹厌顺手想接住柯灵的身体,已经被凌叵抢先一步。“你是祥瑞,小灵儿是凶兽,你们俩不合适的。“终昼虽然嘴上这样说,还是笑眯眯地托腮看戏。凌恒面无表情,抱着柯灵的手臂微微收紧。“与你无关。”
【名门小姐,怎么可能会真正看得上一个穷书生呢。我明白,你嫁给我,只不过是因为在木家不受宠,受不了被冷落罢了。
不然也不会成婚两年,木家除了那一箱嫁妆,再没有给过你任何其他财物,也没有任何木家人来看过你,给过自己这个女婿任何帮衬。
一个可怜又可悲的名门弃女。
而在穷书生这里,你可以找到骄傲,可以找到自尊。赌书泼茶?举案齐眉?不过是名门弃女为自己身份挽尊的可怜笑话。
你还真以为自己仍是木府的有钱小姐?
只是做了一点针线活卖钱,就觉得可以对自己的丈夫指手画脚?
若不是这个木家长女的身份,你那点刺绣能卖得起那么高的价钱吗?
我喝点酒怎么了?我去赌坊怎么了?
大丈夫出门在外的正常应酬罢了,头发长见识的蠢女人,值得跟哭丧一样每次都哭哭啼啼烦人吗?呵,名门贵女,识字很了不起吗?
居然还想主动写休书与我和离?
和离?
凭什么?
你算个什么东西?!
这天下还没有妻子主动休了丈夫的道理!
娶了你没有捞到任何木府的好处不说,还要天天在家里供尊佛,真是恶心。
我杀了你又怎么样?名门贵女又如何?
你们木家有人替你来敛尸吗?有人来问过一句生死吗?还不是被我这个你从头到尾都看不起的穷书生埋在桑树下,日日践踏。
再高贵的头颅,再美丽的身体,死亡的时候,也不过是丑陋的腐骨一具。
没想到,你人那么瘦瘦小小,喷出来的血却那么多,我洗了好久才将院子里洗干净。
真麻烦。
不过,秀秀,有一件事情我还真得要谢谢你。你知道吗?你当初满含愚蠢爱意种下的桑树,居然生出了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