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饭的功夫,大家今后何去何从各自落定下来。
大家相识的时间不长,经历的事情却不少,彼此间难免滋长出感情,但除了化名为沈烛的贺承,其他人终将在青山城里重逢,因而即使陆晓怜他们决定两日后便要启程去百花谷,院子里并没有多少离散的情绪。
只除了江阿小。
贺承他们要离开的前一天,江阿小肉眼可见的心不在焉。那晚,小家伙果然偷偷摸摸溜进贺承房间里,趴在他床头,一双眼睛在夜色里闪闪发亮,细声细气地说话:“沈烛哥哥,你醒着吗?”
当然醒着。
他虽然疲倦至极,可今晚特意没有把门关严,确实是在等他。
贺承睁开眼,看见泠泠月光从窗口落进来,在地上铺出一方霜雪,而江阿小瘦瘦小小的一道影子蜷在他床头,伶仃可怜。
贺承抵着唇闷闷低咳了几声,撑着床缓缓坐起身,明知故问:“你怎么来了?”
将阿小大着胆子往前凑了凑,像只小猫小狗似的,蹭到贺承腰间,仰着巴掌大小的一张脸问他:“我想到你就要走了……我,我以后还能再见到你吗?”
相似问题,陆晓怜也问过。
她问是,贺承还会不会回去找她?
江海同归,最后的答案是一样的。他心中分明有答案的,那时却敷衍地含糊了过去。
他不能骗陆晓怜,他怕她为了等贺承,蹉跎韶华,但他却可以骗江阿小,像小时候骗贺启过年就能吃饱饭一样,给他一个念想遥遥望着,支撑他像一棵野草一样不屈不挠地长大。
春寒料峭,江阿小光着脚跑进来,冻得缩起小小的肩膀。贺承索性把小家伙拎到床上,塞进被子里,挨着自己坐着。他气血枯竭,体温低凉,而七八岁的孩子暖得像一只火盆,贴着他,贺承想起小时候与贺启相依偎着取暖的冬天。
贺承仔细想想,自己对江阿小的偏爱,大抵是因为江阿小实在像极了他的弟弟贺启,弱小,可怜,无所适从,所以极度依赖他。
想到贺启,贺承轻轻叹了口气,他也已经有半年没有见到贺启了。
江阿小缩在贺承身边,扯扯他的衣角:“沈烛哥哥?”
贺承回过神来,挽起毫无血色的唇温和微笑:“我四海为家,你找不到我。但你去了青山城好好练功,待你名满江湖时,我循着消息去找你,我们便能再见。”
“真的吗?”
江阿小仰着头看他,眼睛亮如星辰。
贺承没有再说什么,伸手从褥子下翻出一把崭新的弹弓递给他。
毕竟是小孩子心性,收到礼物,立刻欢喜得什么也顾不上,翻来覆去地把玩了半天。他俨然是个弹弓的专家,抻了抻弓架上的皮筋,兴奋道:“这皮筋比之前大哥给我找的牛筋还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