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白浮自己决定了她的人生路线后,她便买票去了南方,打算去那里进一些电子产品来北方倒手,赚一些钱度日,这次,她买了卧铺,而在她找到自己的位置之后,她看到自己对面的位置,坐着一个非常有气质的女人,那个女人其实已经是当奶奶的年纪了。
她的头发雪白但是烫成了漂亮的卷发,她虽然眼位布满了皱纹,但皮肤却仍然白皙,她身上穿着干净整洁,一举一动都散发着文雅的气质,她的手边摆放着一本国外的诗集,她只静静的坐在那里,就让着喧闹的车厢变得雅致起来。白浮那一刻的心中受到了冲击,她知道盯着别人看是不礼貌的,但是她的眼神却止不住自己的渴望,她看着那位通身气派的女人,那就是她梦寐以求想要成为的样子啊!
她与梅姐去过很多地方,也出入过不少高级场所,但是那些生意人说话做事都是利索而市侩的,白浮也是其中之一,她从前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因为这是她们的生存方式,但是在见到车厢中的这个腹有诗书气自华的女人之后,白浮心中好像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
这个坐在自己对面的女人,才是自己最想活成的样子。白浮想去和对方搭话,但却羞于自己的粗野与不高尚,可是白浮却不知道,她在观察别人的同时,别人也同样在观察她。因为对那位很有气质的女性心中抱有憧憬和好感,明明不怎么爱说话,不怎么喜欢主动的白浮竟然一反常态的热心起来,帮着打个水,或者是做些小事,白浮都乐意帮对方的忙,但是除此之外,她没敢和对方多说一句话,就是害怕对方觉得自己图谋不轨。
最终,那位非常有气质的女性以自己一人不方便唯有,希望白浮能陪她去餐车,两个人才有了一场交谈。
“小朋友,你多大了?”
当对面的女人开口之后,白浮都没反应过来对方是在叫自己。“我?我十八了,我不是小朋友了。"白浮摇了摇头,反驳道。对面的女人却笑,她轻快的说:“哦,可我已经快七十了,对我而言你就是小朋友了。”
“你一个人去南方做什么啊?”
“我去南方找点买卖干。"白浮见对方有意与自己攀谈,便知无不言,将自己的打算和心思说了个通透。
她之后回想起来总会羞愧万分,因为她觉得自己真是肤浅极了,就如同那些喝酒时总是不着边际高谈阔论的男人一样惹人生厌,但也好在对面的女人很有涵养,她耐心的听着白浮诉说着自己无聊的过往,没有打断,而且还时不时的点头,真诚的表示自己有好好在听。”
末了,女人只是轻轻的感叹道:“这么小的年纪,就已经开始生存了,真不容易。”
只是一句话,却让白浮内心决堤,红了眼眶,她知道现在的自己非常脸颊,明明对方只是客套,或许就如同文人墨客看到了百姓劳作的辛苦时,抒发一些心中零碎的情感,但至少那一刻,白浮心中有了一种被理解被体量的感觉。女人看着忽然低头哭泣的白浮,并未耻笑,她拿出自己的手帕给白浮擦泪,那手帕很软,带着一股馥郁的暖香。
“孩子,你这么小的年纪,应该读书啊。”白浮怔愣的看着对方,第一次有人叫她孩子,也是第一次有人这么温柔的劝她,于是她再也控制不住,将心中的所有委屈都说了出来。“我,我想读书的,我攒了好久好久的钱,我明明好不容易攒够了钱,但是读不了,我才十六岁就出来工作了,但是我一刻都没停歇过看书,我上初中时的成绩很好,但是却根本读不了…
女人静静的听着,她没有说那些安慰的话,只是等白浮发泄完,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后轻笑着点了许多好吃的让白浮吃,等再回到车厢后,掏出了一本书籍递给白浮看。
“火车到站还有三天呢,看些书打发点时间吧。”白浮接过了那本小说,是三国演义,是种花最有名的四大名著之一,她拿过书本之后静静的看,说真的有些枯燥,因为那位女士给白浮的书籍不是白话版本,而是原作,古代作者的遣词造句,以及那生僻的语调看得人头晕眼花。白浮很久没有好好看一本书了,即便初中语文她也读过古文,但是那些通假字她也要慢慢翻译才可以。
“不好读对不对?”
女士的问题让白浮陷入了窘迫,但是她没有装模作样的强撑,诚实的点了点头道:“是的,很难。”
但那位女士并没有看不起白浮,而是笑着安慰:“万事开头难,但你们年轻人读一些三国是好的,我来给你讲讲吧。”白浮点头,说:“好。”
于是,在这个嘈杂的车厢之中,白浮上了一堂别开生动的语言文学课,列车上的女士果然非常有文采,她徐徐渐进,由浅到深,将三国时代的故事娓娓道来。
白浮听得痴了,她憧憬又崇拜的看着那位博学多才的女士,听着她博学而充满趣味的降解,心中越发佩服,她心中有个声音呐喊着,眼前的这位女士,才是她真正想要成为的样子啊。
三天的时间很短,来不及将三国的故事讲完,但三天的时间很长,能够将一个懵懂困顿的灵魂彻底唤醒。
临下车之前,那位女士将三国演义的小说送给了白浮,除此之外还有一本小说。
“给,其实这本才是你们年轻人都喜欢看的。”女士冲着白浮眨了眨眼:“但是我怕你玩物丧志,所以没有一开始就给你。”
那本书就是西游记,白浮看着这两本书忽然生出了勇气:“老师,我以后想成为你的学生。”
那位女士莞尔一笑,她鼓励的点头:“嗯,那你就必须得努力了。”那位女士是京大的汉语言文学系老师,白浮也是很久之后才知道,那个学校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是多么的遥不可及,她当时竞然敢如此大言不惭,实在是汗颜。
或许在那位女士的心中也觉得白浮不知天高地厚,但她仍然有修养的鼓励白浮,白浮心里十分感激。
那一次的南下,白浮并没有过多停留,她心中有了理想,便打算为之奋斗,于是她做好了所有的准备,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家乡,去直面自己的噩梦。她回到了那个她痛深恶绝的家,但这一次她没有什么可害怕的了。白浮站在了那个自己称之为是父亲的男人面前,她看着对方见到自己时露出仇恨的目光,看到了她奶奶歇斯底里的叫骂,同时也看到了后妈眼中的嘲讽和那个便宜弟弟幸灾乐祸的笑容。
“你这个贱骨头,还知道回来!”
白浮的父亲扬起手打过来,就如同从前那般,但是白浮已经不再是从前人人可欺的小孩子了,她早就脱胎换骨,学会了生存,在各种危险中爬摸滚打的活到了现在。
所以她抽出了早就准备好的柴刀,抵在了父亲的脖子上,在众人的尖叫声中说出了自己的要求:“我需要我的户口,我需要读书。”然而早就已经习惯于高高在上的父亲根本无法忍受自己被忤逆,但只要他一动作,抵在脖颈上的刀就会进上一寸,父亲不敢动了,他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个曾经任他欺凌的女孩,仿佛再看一个怪物。白浮举着刀,将视线转向了后妈,轻声道:“弟弟的学习一直不好,我有了解的,你们需要给我弟弟补习,我这个当姐姐的愿意出一部分。”
后妈的眼神闪烁了一分,她还没说话,奶奶却激动起来。“你这个赔钱货翅膀硬了!你一个姑娘家就应该提携你弟弟!有钱你就快拿出来,你一个赔钱货要那么多钱作甚!”“奶奶,我的钱想给谁给谁。"白浮没有去看自己的奶奶,而是盯着自己父亲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我现在还愿意和你们商量,但是如果谈不拢,我一分钱都不会给你们。”
说着白浮又看向后妈道:
“不论如何你都是做母亲的,总要为自己的孩子想一想,他不论如何都是我弟弟,我愿意出资,但我也要看见您的态度。”白浮许诺的钱实在是令人意动,而且后妈其实看得比白浮的父亲奶奶清楚,就冲着死丫头敢对亲老子动刀的狠劲儿,就知道她不会受人摆布的。“行,但是你得把钱一块给我。”
最终后妈拍板答应了下来,她其实才是这个家里真正说一不二的人,因为她是这个家下一代男丁的母亲,儿子象征着未来,而她是未来的创造者,所以后妈说话真的好使。
为什么不同意呢?后妈根本不想白浮入住自己的家庭,同时她也知道这个家再也没有人能将身强力壮的白浮随意左右,与其闹得难看,倒不如成全白浮让她如愿。
白浮拿到了自己的户口,她回到了自己的学校,找到自己的班主任并告诉她自己需要学籍,她将自己最后的几万块钱给了学校,并且打算参加今年的中老“姐姐,我现在明白你为什么会将我带走了。”从白家离开的路上,杨帆牵着白浮的手,小小年纪已经有别样的通透。“我爸爸和你爸爸一样的,他不喜欢我妈妈同样也不喜欢她的女儿也就是我,所以在我妈妈进去之后,他也想要甩掉我,所以不管我,如果你不来我可能会饿死,也可能会被别人救,但是他们不会对我好。”白浮摸了摸杨帆的头没有说话,她不知道小小年纪看清楚家人的本质到底是好是坏,但是比起在期望与失望中纠结,白浮觉得还是让杨帆尽快清醒的好。白浮找了一家私立高中,她的身份证上年龄已经是成年了,再想走中考实在是困难,也幸好现如今这个年代对考试这件事不是那么严苛,再加上白浮入学成绩也够,她最终还是成功入学了。
只不过她的户籍不在学籍所在地,必须想办法异地借考,但这些都不是现如今的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她必须将成绩提高上来。“杨帆现在和我生活在一起,你不用担心,我选择离她小学最近的学校借读了,我会照顾她的,我以后会考到京城上大学,到时候我会试着能不能在京城让杨帆借读,我们还在一块,如果不能,她就给她报能住宿的学校。”在探视梅姐的时候,白浮将杨帆的情况交代的很清楚,她眼神清亮带着一往无前的勇气,一如梅姐当初第一次见到的那个枯瘦的女孩。隔着铁窗,梅姐泣不成声道:“我没想到杨国栋这么的狼心狗肺,连自己的闺女都不要。”
“这是最好的安排了,谢谢你。“梅姐看着白浮好半响,忽然道:“我记得咱们老家的房间,还有一摊子酸菜呢,那是我前年腌的,你别浪费,拿去吃吧。”白浮看了梅姐好半响,最后点头说好。
于是白浮去了曾经梅姐放东西的仓库,找到了那个保险箱,密码是梅姐用安好告诉白浮的,打开后是一堆金条。
白浮眨了眨眼,将金条放到行李箱藏好,她打算给杨帆在京世买房子,到时候考上大学将杨帆接到京世,这样就能一块读书了。那些金条让白浮再没了后顾之忧,她和杨帆租了个小区的房子,两个姐妹一起学习生活,安安稳稳的过了三年。
谢天谢地白浮所在的城市,是只要在当地上够三年高中,就可以在学籍地高考,不用再想其他,为了那梦想之中的样子,三年内的白浮心无旁贷的学习着,再加上她人也聪明,还请了家教补课,她当真如愿考上了梦寐以求的大学。白浮心满意足的带着杨帆来到了京市,并将那房子的钥匙给了杨帆,告诉她这里将是她们新生活的起点。
“你是说,我现在就是京市人了?”
“嗯…"白浮沉吟了一声道:“不是,你得考上大学,然后在这里工作几年,然后…”
然而杨帆根本不在乎是不是,她只知道自己将在这里开启新生活!现如今她已经在房子里四处乱看了。
哎算了,她高兴就好。
白浮如愿以偿的进入了自己最喜欢的学校,并且报了自己最想学的专业,她想要寻找那位火车上有过一面之缘的女士,但却无果。对此白浮不强求,她觉得一切都已经是很好了,她以为自己会开启新的人生,但现实又给了她一次巨大的冲击。
大四那年,她得病了,淋巴癌晚期,无药可救。拿到这份检查报告单时,出乎意料的是,白浮显得很平静,因为她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
在临死之前,她有好几件事情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