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番外21
陈友维死后,陶栀子恍神了很久,就好像一直都嫉妒希望为他降下绝罚,可到头来发现那些最风雨交加的画面,都好像随着死亡降临,变成了一场潮湿的雨。
罪行,让他恶名昭彰。但是死亡,甚至不是通过死刑而来的死,却让他瞬间回归到普通人的行列中,穷凶极恶的罪犯,变成了轻飘飘的尘埃。有好几次,陶栀子在睡梦中都甚至没有完全接受陈友维已死的事实,她在梦里与他隔着看守所的玻璃窗对视。
陈友维恰好左脸对着她,浑浊的眼珠子转向她的方向,缓慢地无声地露出笑容,将眼角的伤疤拉扯得如同畸变的恐怖木偶。她在睡梦中一次次出庭,一次次充当证人,一次次被陈友维的律师将证据和口供巧妙驳回。
她在一次次的失败中被激怒,不顾法庭的秩序大拍桌子从证人席上起身,冲着陈友维的方向极愤怒地嘶吼:“不管付出一切代价,我都要你偿命!”可喉咙却像是被堵住了一样,发出的声音是封闭的,像是整个人被装进了一个被投入大海的漂流瓶。
陡然间,周遭瞬变,她的呼吸变得真实起来,猛然睁开眼,目睹了那熟悉的天花板。
这一瞬间,她的脑海里多了非常多的念头和策略,她下意识地准备找出案件的更多突破点,这种想法之前伴随了她太久,如果大脑有肌肉记忆的话,大概就是这样的吧。
随着身体的知觉慢慢恢复,她才忽然想起陈友维已死的事实,不禁庆幸那是梦。
她往身旁看了一眼,瞧见江述月安静的睡颜,她的呼吸这才慢慢平复下来。述月是良药,之前是,现在是,未来也是。她不想打扰他睡觉,轻手轻脚地下床,走出房间穿过走廊,在小厨房借着设备灯光为自己倒了杯水,喝完后才觉得梦中的惊恐才彻底消散。退回房间,她掀开被子的一角,准备毫无痕迹地躺回去,可是一条有力的手臂却将她直接拉入,侧身用被子像裹粽子一样将她裹紧。陶栀子早已睡意全无,睁着一双清醒的眼睛,眨巴了两下,仰头看着江述月的下颌,后来又被他的喉结上的反光将目光吸引去。“去喝了杯水。”
明明刚喝过水,但是在江述月的气息笼罩下,她反而觉得又渴了。“几点了?“他的声音慵懒地想起,带着从深度睡眠中刚抽离的质感。“三点半。"她呼吸沉浅,有些乖巧地回答道。他嘴角露出了弧度,鼻息间呼出的气息落在她的鼻尖,痒痒的,像是有蝴蝶停靠一样。
“还睡得着吗?"他淡淡地问道。
“喝了水之后,更清醒了。“喝完水的声音,很滋润。“嗯……"声音从他皮囊下震动的声带出发出,他的双臂却愈发将她抱紧。她喜欢这个动作,那种深深的包裹感,温暖得让心脏发疼,不是病态的疼,而是一种过分的动容。
感动?心动?似乎都不足以去说清。
静谧的夜在无声流转,停滞的空气不带来半点风声。她也低声“嗯”了一声,很轻地伸出手,轻抚他的侧脸,随即将自己的唇送了上去。
原本只打算蜻蜓点水,但是在触碰到他双唇的温度的时候,她又好像苏醒了什么,只得由着本能,更深地吻下去。
夜色中,她瞧见了那双被唤醒的双眼,眼皮缓缓掀开,深邃地凝望着他,像是剖白了月亮里的桂树,总枝丫交错,挡着银辉。她觉得自己每一次吻他,都虔诚认真得如同第一次吻他。他回应的每一寸心跳和气息都一寸寸钻入她挨过两刀的心脏。缝合的疤痕仿佛永远在这一刻微微敞开,去迎接这场从林城吹来的风。庆幸命运没那么狠心,没让他们在风暴之后各自飘零。她露出了笑容,将额头贴上他的,任由两人气息融合。两人靠得极近,连心跳都能对上节拍。
夜还很长,她本应该就此沉寂入睡,却在某一瞬间轻轻攀上他的腰,整个人从被子里略微翻身,跨坐在他腰上。
“栀子……“他略微起身,却被她按住肩膀。她闭上眼,轻轻应了一声,低头重新压上他的唇。江述月倒吸了一口冷气,喉结上下动了动,却没有抗拒,只是抬手下意识扶住她的后背。
夜色沉静得像一汪黑色的墨水,把他们圈进了一个浓重得失去视线,只能感知对方的世界。
陶栀子的吻很慢,很专注,像是要从他身上求取着什么,试图用他温热的体温,一点点取代潜意识深处的寒冷,那些不快的伤痛的记忆了,离不开他的治煎。
她手上有些生疏地操作着,却好像自己比江述月还要紧张,呼吸错乱不堪。可明明他们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距离第一次过去很久,不是她想象的每天都纵情声色,为了让她更加适应和舒适,他一般会用更温和的方式给她解决。她主动的,这算第一次。
“想要什么?”
江述月轻声说着,语气温柔到极致,一点点抚平她没说出口的慌张。“更多……更彻底…”她哑着声音回答,坚定中又有些彻底。她喉头微动,俯身轻轻咬住他的下唇,像是回应,又像是一个一时。他们之间的气息越来越近,近到所有多余的语言都被体温化开。他抬起手,托住她的后颈,唇贴在她耳边低声说:“好啊,你想自己控制吗?”
“我努力。“她轻声应着,却在下一秒收紧了环在他腰间的手臂,动作认真得像一个第一次完成家庭作业的小学生。
江述月没有回应,他用身体在回应她,用温度包裹她。夜色终于开始有了些松动的迹象,天边悄悄翻出一层浅灰。而他们依然紧紧拥抱着,像是经历了太多风暴之后,终于学会用彼此的身体去取暖。
她在脑海努力搜寻着自己了解到的步骤,却发现实际操作没有那么容易。她努力考虑着角度,最后觉得怎么都不对,心一横准备直入主题。但是腰上一紧,这动作被他阻止了。
隔着夜色,传来了他含笑的声音:“你都没做好准备,怎么能直接来。”她被问得有点发蒙,整个人在紧张和激动中脑子的运转速度都变慢了。她虚心问道:“那应该如何?”
“这样……"江述月的声音如露水坠落,托着她的腰微微调整角度,动作轻柔得像是在摆一件珍贵的瓷器。
他最终还是起身吻住了她,掌心温热而稳,一点点引导着她,耐心而细致,不急不躁。
“慢慢放松。"他的亲吻的间隙中说道。
她照做了,闭上眼深呼吸,试图让心心跳慢下来。可身体的每一寸肌肤仍然敏感得过头,哪怕只是他指尖轻轻擦过,都像带电一样,让她颤了一下。“别害怕。“他在她耳边轻哄着,语调低缓,“这不是一场必须完成的任务。她低头看着他,眼里是极复杂的情绪--有羞涩,有倔强,也有一丝深藏的委屈。
“我不是为了完成。"她哑声说,“我是……想靠近你。”江述月眼神一软,抬起手,覆在她后颈,低声回道:“你已经很近了,栀子,近到我一闭眼,都是你。”
这句话撞进了她心囗。
她的呼吸一顿,接着,整个人如同在烈日下融化的一颗巧克力。空气带着热带雨林里蒸腾作用下的潮湿,河里的游鱼被鸬鹚叼住,又因为鳞片打滑,让游鱼逃之夭夭。
这一次,她没有再急着去掌控节奏,而是交出了主动权,把自己完全托付在他怀里。
她知道,他不会伤她,也不会让她一个人跌进混乱。最终,她隐忍的声音打破了夜的沉闷,让整个后半夜都如同在咸湿的海边一样。
夜色更深了一层,却也更温柔了一些。
夜终于慢慢翻过了最黑的一段,他们在黑色的云彩中呼吸交叠,互换体温,任由灵魂缠绕又相互抚慰。
他们像两条在风暴后倦极了的船,终于在彼此怀里靠了岸。她将他的名字喊道声音嘶哑,最终在他怀里轻轻睡去,眉心舒展开来。这一次,噩梦的门终于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