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娇一脸懵:“怎么了?”
月儿哭得头都抬不起来,好半晌才被妙音拉开,仍然抽噎得停不住。“月儿,该走了,“妙音抱起她,向大家告别,“一个月后复查,又能见到。医护们把月儿床位的装饰物都取下来,准备打包给她带走,但一想还是不对,应该尽量不让飞来医馆的物品留在大郸,而且月儿已经有了电话手表。就这样,各种装饰又送回了儿科病房。
丁娇和医护们一直把月儿送到了医院西门,目送她下移动梯,上马车。这一整天的心情像坐过山车,大起大落的,比值大夜班都累,好不容易走回值班房,明明很累却都睡不着。
“上巳节旅游团"群有人不停发消息。
小葛警官精力最旺盛,消息发了一条又一条:“医护出门都带那么多药吗?你们今天救人真的太帅了!”
“说到帅,王强和魏璋两人和禁军联手沉火船,真的太厉害了!”“是的,如果火船没及时沉没,受伤溺水的人只会更多,我们根本救不过来。强哥无敌!”
“文浩用无人机指船也特别帅!文医生,你能教我用无人机吗?”“魏璋?魏璋!”
“呼叫文医生,文医生…”
“钱主任?段主任?”
“行了,别发了,“狄警官警告,“忽然来这么多病人,检验科和急诊肯定都帮忙去了,麻醉科要准备手术,谁有空回你的消息?”小葛警官把手机扔在一旁,心不甘情不愿:“啊……为什么我们分到的是守卫任务?我也好想跟着强哥和魏璋去沉船……”狄警官移开视线:“我们的任务都是保护,是他俩擅离职守去沉船。”“不过话说回来,没有他们的帮助,景祐帝的船就很危险了。”“幸亏他们没受伤,"小葛警官点头如捣蒜,这可太刺激了,“但我也没想到,除了船工都不会游泳,连坐船护卫的禁军也不太会。”“要不是今天去了这么多医护,根本救不过来!”狄警官把装备都放回原位:“如果我们没去,大郸就完了。”小葛警官仔细回忆了当时河面上发生的所有事情,六艘舞船在各个河段顺流而下,目标分别是景祐帝、阁老重臣以及新上任的官员。擒贼先擒王,这些人主导着大郸的未来。
火油遇水不灭,沉船是隔绝空气灭火,船只数量众多,靠得太近根本来不及躲避,这些船只全都起火,他们又都不会游泳,非死即伤。小葛警官点了点头:“不过,他们发现有异常,第一时间护送我们上岸。”这挺不容易的。
“还有,那些禁军们不会游泳,划船过去拼命沉船,佩服。”狄警官笑了:“这才是王强和魏璋去帮忙的原因,人家有情我们有义。最关键的是,他俩有实力。”
虽然这么说有点不甘心,但他俩的身手、水性和急中生智,不服不行。小葛警官先在警务室转悠了两圈,然后坐在值班床上,脑袋枕着胳膊:“郑国公会不会有事啊?”
“阿呸呸呸!”
郑国公分不清生死,动弹不得,偶尔能听到“嘀,嘀,嘀"的声音,左前臂有点凉还有点疼,睁眼和闭眼全黑,偶尔有光感,时常失去知觉,又再次苏醒。身体时轻时重,浑浑噩噩,总在生死沉浮。身体很重,重得连呼吸都要使出所有的力气,好累,这辈子只想当闲云野鹤,偏偏总不如意,怎么不干脆死掉算了?什么时候能两腿一蹬?
正在这时,有人在喊:“阿耶!阿耶!”
喊声忽近忽远,而且声音很奇怪,像被人掐着脖子,哦,也可能是捏着鼻子,反正不是个完人,喊什么不好喊阿耶,害他又惦记儿子赵潜。可是赵潜在哪儿?在飞来医馆,太远了。
“阿耶!我是潜儿。”
“郑国公,醒醒!”
郑国公依稀觉得有人在握自己的手,还有人许多次往干裂的嘴唇上滴水,口渴得厉害,又热得厉害……
不对,也不是不对,郑国公试图睁开眼睛看个究竞,但眼睑像铸了铜一样沉重,根本掀不动。
“阿耶!阿娘就在外面,您睁开眼……”
郑国公过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活着,忽然觉得肚皮一疼,紧接着就是各种疼,但奇怪的是,体力慢慢积聚起来,终于可以回握一下手。“医师,阿耶握我的手了!”
“阿娘,阿耶握我的手了!”
郑国公感觉到另一只手也被握住了,很熟悉的手指和触感,以及更熟悉的手背上滴血,先热后凉,心里顿时明白,是妻子。努力积攒更多力气,身体却不怎么受控制,使劲说话却只是轻轻地哼了一尸□。
有什么奇怪的"嘀,嘀,嘀"声响得非常快,郑国公又听到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快醒了。”
往事一幕幕出现在脑海里,“郑国公,你必须尽快手术。”“郑国公,先把体检什么都做了,以防万一,可以节约很多时间。”“郑国公,事情永远都做不完,手术以后休养好,还能继续做。”似乎一直飘浮着的郑国公,忽然就落到地面,力气似乎也一下子就多了,努力睁眼时可以看到柔和的光,能听清更多的声音。试了又试,再试,继续试,郑国公终于睁开了双眼,看到完全陌生的飞来医馆场景,看到了握住自己双手的人……哦,也不是。郑国公努力转头,终于看清握住左手的人半躺着,两张床靠在一起,整个面部都裹着纱布,只露一半眼睛的人是…
“阿耶!我是潜儿!"赵潜努力平复情绪,一激动就头疼脸疼哪里都疼,冷静!
郑国公刚攒的力气瞬间用完,脑袋无力地搭向右肩,勉强看到一个全身浅蓝衣服的人、裹得严严实实只露一双眼睛,熟悉又美丽的眼睛。就这样看着,郑国公没力气说话,眼角却有液体不断落下,没力气擦,也没打算擦。
握在一起的双手都控制不住地颤抖。
郑国公大娘子太了解自家主君:“陛下很好,大长公主刚来瞧过你,是飞来医馆的医仙们救了你……”
“他们说……他们说……你的心已经补好了……”段主任和心胸外科夏主任不约而同长舒一口气,不容易啊,整整六天,终于醒了。
为了病人身体考虑,夏主任不得不打断这动人的场面:“国公夫人,赵潜,你们都松开手,郑国公刚醒,不能太激动。来日方长…”国公夫人轻轻拍了拍夫君的手,泪水打转:“明日再来看你。”紧握在一起的手,慢慢松开,郑国公费力地抬头想多看一眼,哪怕一眼也好,偏偏身体不允许。
国公夫人离开复苏室,脱掉防护服,慢慢走向电梯口,最后却走进了楼梯间。
麻醉科护士长姜蔓蔓日常四处巡视,听到楼梯间里的哭泣声,循声进去一看,国公夫人形象全无地坐在台阶上哭成了泪人。姜蔓蔓悄悄退出去,在哭声终于停了的时候,递过去一杯自己泡的茉莉雪梨茶,放到国公夫人手中。
国公夫人怔怔地望着护士长,任由她替自己擦掉眼泪,然后大口大口地喝茶,蜷缩的身体渐渐坐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