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喉间凝结,吐不出半个字。该回答什么,才能叫他不那么狼狈?薛满不等他的回答,转而对许清桉道:“如有一天,你也犯了同等错误,我只会比现在更绝情决意。”
许清桉道:“我已等到了最好的,又何必多此一举,自讨苦吃?”算你识相。
薛满哼了一声,推着他往外走,“厨房里还有剩余的汤,走吧,趁着空青还没倒……还没喝,你赶紧去喝掉。”待那两人消失在院外,花尹跌撞着跪到裴长旭面前,痛哭求饶,“殿下,奴婢知错了,奴婢不该冒犯薛小姐,奴婢不该来找许少卿……”一直不敢吭声的风若也忍不住跪下,“殿下,看在花尹照顾您多年的份上,求您原谅她一回吧。”
裴长旭望着低伏身子,跪在地上的两位婢女。一位花容月貌,哭泣亦难掩绝色。一位温柔顺从,待人如沐春风。他身边的四位婢女,均是家世清白,容颜姝丽,安静乖顺地生活在后院中。
而今,却将他衬得像个笑话。
“你们让本王在许清桉面前,像个活生生的笑话。“裴长旭缓慢出声,犹带杀意。
许清桉在恒安侯府时,院中没有近身的任何婢女,连出行也只带护卫、小厮。而他呢?不仅带上婢女同行,由婢女伺候衣食住行,更有婢女自作聪明,做出勾引许清桉的蠢笨行为。所以,这便是阿满难以言说中,弃他而去的理由之一。无妨,发现障碍,及时清扫便是。
“杜洋,吩咐下去。"他淡淡抬眸,“本王不想再见到院中有任何婢子出现。”
………“杜洋闻言一怔,风花雪月四位姑娘,已经伺候了殿下十年之久。说句心照不宣的话,大家都以为殿下将来会收她们红袖添香。“殿下一一”
“殿下!”
风若泫然欲泣,花尹难以置信,她们哀求地凝视端王,期望能得到他的怜悯。
而裴长旭的袍角轻扬,毫不犹豫地走向黑夜。比起方才并肩离开的两人,他显得那样孤傲,又那样形只影单。大
纷杂的一夜并没有过多影响薛满的心心情,她睡到自然醒,正想向风若请教泡茶的技巧时,被杜洋告知:风若与花尹,包括府中另两位端王院内的婢女都被遣送回家,今后不会再踏入京城半步。薛满呆滞”
正当杜洋以为,她会露出愧疚、不忍或者感动的神色时,她却道:“裴长旭心眼忒小,竟然真要我给他当牛做马?”……“杜洋哑口无言,薛小姐,这种时候,您即便不可怜那几位的遭遇,也该感动殿下对您的一片真心与决心才是。薛满若得知他的真实想法,定要不屑地撇嘴:干她何事?端王的婢女来勾引许清桉,她没当场发作已是给足裴长旭面子。他事后惩治教育其他几个,不是合情合理得很吗?真当她是心善的大菩萨,还会假惺惺地去给她们求情。
只可惜风若一手泡茶的好手艺。
大概惋惜了一小会儿,她便恢复精神,意思意思地问道:“裴长旭人呢?”
杜洋道:“殿下用完膳便去往书房处理公务,吩咐属下在这里等您起床,请您为他泡壶茶去。”
这要求不过分,薛满便依了,泡好方山露芽送到书房。进门时,她见裴长旭正在提笔作画,眉眼一如既往的英俊温润。这么若无其事?
薛满狐疑:他真将风花雪月都送走了?或者是换个地方继续金屋藏娇?
裴长旭撂下笔,朝她笑道:“阿满,来看看我刚做的画。”薛满兴致缺缺地走过去,将托盘放到案边,待看清那幅铺开的画卷时,不由自主地愣在原地。
那是一幅少年、少女在溪间玩要的画面。少年约十三四岁,样貌俊雅贵气。少女则小好几岁,个头玲珑,圆脸圆脑袋,盘着双丫髻。他们挽着袖子,互相朝对方泼着溪水,眼里闪烁着星子般的亮光,满脸洋溢着开心笑容。他们踩着透亮的溪水,头顶是艳阳高照,身后是碧草萋萋,无言的幸福跃然纸上。
薛满一眨眼,画上的场景便鲜活地动了起来。艳阳天,山林旁。少年本低头在溪间认真捉鱼,岂料背后的少女掬起一把溪水,趁他不注意时兜进他的领子里。少年猛一激灵,回身对上少女无辜的笑容,顿时哭笑不得。
少年道:“阿满,你这是主动开战的意思吗?”少女道:“三哥,你信我,我是不小心的。”少年无奈叹气,“好吧,暂且饶你一回。”他假装再次低头,在少女打算故技重施时,他先发制人,将湿透的袖子甩向少女的脸庞。
少女边躲边还奋起反击,奈何技不如人,险些跌倒在溪间。好在少年眼疾手快,拉住她的手腕,将人护在自己怀中……“记得吗?这是你十岁时,我们去雁昙山脚的溪边游玩。当时你我贪玩,玩得浑身是水,回去后都发起热,被母后数落了好久。”“我不记得了。“她的心隐隐泛疼,语气却平静如常,“一点都不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