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哪回去椒房殿都是皇后有意试探,或有什么旁的目的。百害无利,郑明珠眉头微蹙,旋即应下,跟着前去。去时,皇后正摆弄着一架纺轮,棉线错综交缠,圈圈环绕在纺轮的木制绳框上。随着皇后抬手起推间,棉线收紧在一处,汇聚成布匹。
娴熟到不像是一国之母,倒像是民间务农养桑的妇人般。郑明珠跪在纺轮之侧问安,皇后久久不回应,只着眼于手中的事务。
“姑母,今日怎的想起纺布来了?"冷气沁透膝骨,郑明珠受不住,主动开口。
“珠儿来了?“皇后抬起眼皮,惊讶道,“流钥不懂事,也不知提醒本宫。快起来罢。”
郑明珠敢怒不敢言,起身凑近那纺轮,想瞧瞧她这位好姑母又憋什么主意。
“男耕女织,大魏国祚兴旺的根基。当年本宫与一众家人子同入皇城,首先学的,并不是未央宫里的规矩。而是纺布。”提起旧事,皇后面上无悲无喜,只多了些慨叹。“自郡国小县而来的家人子,自幼纺织,不必学便日出几匹。倒是如你与本宫这些大族女儿,颇吃了些苦头。”“当年本宫厌恶这纺布的活计,心生怨怼。可如今在未央宫过了几十年,本宫倒是开始感激纺布时教给人的耐心。”“现在,时不时还亲做几匹。”
皇后放下木绳框,起身来到郑明珠身侧,扶着她坐在纺机前。终于引出今日正题:
“珠儿,你的性子太过骄躁,是需要静静心了。”“大魏皇后,最重要的便是不冲动,沉住气。如你这般,要本宫如何放心将这后宫交到你手中。”
郑明珠愣了一瞬,随后起身拜谢:“多谢姑母良苦用心,珠儿定认真学纺布,体悟其中关窍,方不辜负姑母。”若非了解皇后,她此刻会是表里如一的感恩戴德。皇后满意地点头。
流钥唤来等在一旁两位织娘,二人手中拿着五色棉线,立在郑明珠身侧,温声教授。
纺轮放在殿中的琉花屏风之后,郑明珠坐在这,瞧不见殿中的状况,也不知晓皇后是否还在。
最后,她任命般拿起木绳框,捋直这些细密的棉线。两位织娘是从长安织造司请来的,无论是锦绸纱绫纺法,均信手拈来。
“姑娘初学,便从最简单的麻线开始。”
丝线交错,层层叠叠,郑明珠挑开几簇,仍旧凌乱不已。不知道萧玉殊怎么样了……
在皇城权利染缸多年,竟然还会畏惧亲手杀人吗。郑明珠唇角扬起弧度,一时间不知该笑该气。这样良善的人,日后可怎么做皇帝。如果这些杀人放火的腌膳活计,萧玉殊不愿意做,她可以代劳。她愿意护着他。
见郑明珠面上带笑,纺线的动作也麻利。两位织娘还以为这郑大姑娘是得了趣,出言夸赞,连连道她天赋异禀。“大姑娘一点即透,十分聪慧。”
“就是,就连我初学时,也没这么快。”
郑明珠沉浸在自己世界里,听不见周遭的交谈声。忽地,她动作缓下来。
若如今的萧玉殊,亲手了结恶人,尚且心生歉疚。又是如何变成梦中的冷漠残忍模样…
梦中萧玉殊又是那样恨她。
是不是…她做了什么辜负这人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