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林小风察觉到汉江王的目光正炯炯凝视于自己身上,遂以恭敬之态请教道:“王爷是如何确认大地确实为圆形?”汉江王微微抬起手,指向那架天文望远镜,声音低沉有力:“你看看那月亮与太阳,它们均呈现出完美的圆形。以往我们以为月亮只是悬在空中的一粒发光微点,但其实不然,通过望远镜观察,你会发现它的形态虽远犹大。由此推断,星辰亦非渺小,而是因距离遥远而显得细小。设想若能身临其境,站在月球之上俯瞰大地,必定会发现它呈现出典型的球面特征。”
林小风细细品味汉江王的论述,虽然简练直白,但在那个科学启蒙阶段已属难能可贵的洞见。汉江王目光转移至谢洪信身上,眼中掠过一丝轻蔑:“你能否理解这其中的道理呢?”谢洪信对此并不买账,坚持己见,直言不讳:“纵使我能够理解这种说法,但我仍坚守大地乃方形的传统理念。”李德贤也在一旁点头表示赞同。
面对质疑,汉江王轻轻摇摇头,笑而不语,满目哀悯之情:“无知是一种罪过,当真理揭示之时,人们将会痛恨自己曾经的愚昧无知。”他手中把玩着一串葡萄,以此作比:“探索世界的真相,就如同品尝未曾尝过的葡萄滋味,只有亲身体验,才能真正了解,否则越是臆测揣摩,离真实便越行越远。”
林小风聆听至此,心中暗自震惊,汉江王不仅提出了地心说这样惊世骇俗的学说,且言语逻辑严密,实在难以将他与沉迷炼丹求仙这类虚妄之事的形象相提并论。这样一个智勇双全的人物,若是被指认为了毒害亲父的恶徒,实令人匪夷所思。然人心形成并非一日之功,此时还未到轻易下结论的时候。林小风心底已然给汉江王打上了个问号般的印记。
李德贤执着追问,如果大地真是一个巨大的圆球,那么另一端的事物岂不是都会坠落下去?林小风自觉作为师者未能传授基本常识,心生愧疚。但太子的好奇心与求知欲让他感到欣慰,无需过分忧虑。林小风同样热切期待汉江王如何解答这个问题,只见汉江王从容不迫,悠悠答曰:“多年前北廊坊上演的一场伽利略三堂会审的话剧,曾让本王茅塞顿开。”
林小风进一步询问是何等戏剧竟能给予如此启示,汉江王不急不躁地回应:“剧中表演虽平淡朴素,却蕴含诸多哲理。铁球同时落地的谜团尚待解开,但它引发了本王对另一个问题的思考——为何万物最终都要归于地面。经过一番深入研究,本王大胆推测,或许我们脚下这块土地本身就是一块强大的磁石,吸引着万物依附。”
话音刚落,汉江王随手将手中的葡萄丢向地面,李德贤满脸困惑不解,而谢洪信对此类复杂抽象的问题嗤之以鼻。汉江王再次将视线转向林小风,语气平和中带有一丝挑衅:“林公子是否领悟其中含义?”林小风尽管觉得汉江王的某些观点有待商榷,但他仍对其卓越才情表示由衷钦佩:“我明白了,王爷实乃旷古烁今之才子!”
酒宴正当热烈之际,刘管家趋步上前禀报,盛大的宴席已经准备就绪,汉江王欣然邀请林小风共赴佳肴美酒之约。席间交谈的话题起初并无特殊之处,直至李德贤因故暂时离席,汉江王才转向林小风,声称有重要事务商量。林小风洗耳恭听,准备接受新的讨论。汉江王高度评价了林小风治理阳曲县的才干,并提及猴儿酒之事,有意与其签订独家销售契约,计划由王府的人马负责推广销售。林小风谦逊地表示愿意听取更多详情,并静待汉江王接下来的具体安排。
汉江王眼神中闪烁着坚决的光芒,再次向林小风抛出了合作的橄榄枝,而林小风并未立即回应,而是陷入了沉思。片刻之后,他徐徐开口:“王爷,世事瞬息万变,如今猴儿酒之事已非昔日可比,下官不敢轻易应承,合作的条件需重新审视。”面对汉江王提出的以二十万两白银购得猴儿酒独家销售权的提议,林小风心中暗自计算:仅数月便能获利四万两,何不自行经营更为明智?因此,他微微摇头,婉言拒绝了这一建议。
然而,汉江王并未气馁,反而将价码提升至三十万两。林小风品一口清茶,淡然回道:“下官实为顾虑王爷会因此遭受损失,故难以答应此事。”他直言不讳地指出阳曲酒在京都市场表现平平,两年来销量并无显著增长,对其营销策略颇感不满;且猴儿酒利润丰厚,他不愿轻易让他人掌握其命脉。
对此,汉江王耐心分析,阳曲酒因其烈性过重,并不符合京中多数人的口味,因而滞销;但猴儿酒则完全不同,其口感醇厚柔和,果香浓郁,必定能在靖江地区乃至更广的范围内大受欢迎。他还透露已集结了一支精明强干的团队负责猴儿酒的经营与推广,坚信能够使猴儿酒热销起来。尽管林小风清楚猴儿酒因果汁成分导致成本有所提高,却仍能高价出售,然而他的态度依然坚定如初。
汉江王再度提出愿以三十万两白银购买猴儿酒独家销售权,并承诺利润按四六分成,林小风愕然追问:“这四六之分,是哪一方占六成?”汉江王面带微笑回答:“自然是我对林大人您十分敬重,愿意让您拿走六成收益。”林小风内心充满疑惑,怀疑这只是汉江王的戏言,而汉江王脸色严肃,说:“本王对金银财宝并无过分贪婪之心,涉足商业仅为满足个人雅好所需资金。银钱够用即可,唯独钟爱猴儿酒,若此酒能够在靖江地区热销,既能长久受益,甚至造福后世。若经营不善,契约自然解除,并退还部分银两。”话音刚落,汉江王亲自为林小风斟满一杯热茶。
林小风接过茶杯,思绪翻腾,虽然这份交易看似过于优厚,但细细想来,汉江王的说法确实合情合理。他回忆起汉江王过去的慷慨行为,心中不禁疑虑重重。在权衡利弊之后,林小风最终欣然点头同意:“多谢王爷厚待!明日我即派人前来详谈并签订契约。”
汉江王听闻此言,满意地点了点头,认为这是双方的再一次紧密合作,并提及百花楼也是他旗下的产业之一,同时提起陆玄芯姑娘,了解到林小风对她有好感,遂决定将其赠予林小风,并保证她仍是冰清玉洁的处子之身。林小风听到这里,惊讶之余又感到惊喜万分,陆玄芯也羞涩地走出,随同林小风一同归家。
宴席之中,汉江王又提起了王府曾经抓获过阳曲县的人,审讯之后予以释放,询问林小风是否知情。林小风矢口否认,揣测汉江王此举或许是拉拢自己的一种手段,无论背后目的如何,只要对自己有利,就值得一试。毕竟,在靖江帝厉行削藩握兵政策之下,各藩王如同笼中的鸟儿失去了自由,即便财富再多也无法翻云覆雨。
最后,林小风与李德贤达成默契,林小风许诺赏赐一台千里镜作为交换条件,让李德贤不对公主提及此事。李德贤又好奇地问及大地是否为圆形,林小风戏谑地回应,建议他回到宫中请旨派遣船队环球航行去探寻真相。两人各自怀揣心事,在谈笑风生中结束了这场聚会,踏上各自的归途。而此时,林小风虽对太子的直率个性有些担忧,但庆幸交易顺利达成,至于汉江王的真实意图,他暂时放下戒心,只求眼前的利益和安宁,毕竟在这个朝廷动荡、权力重组的时代,只要不是涉及谋反大逆的事端,一切皆有可能成为互利共赢的局面。
宴席之间,林小风心中翻涌起一阵异样的情绪。面对汉江王这样的角色,他并非未曾遇见才智超群之士,然而与阳曲县研究院中的那些年轻学子相比,他们之间的差距明显而深刻。那批青年都是经过层层严格选拔和精心栽培的种子,如同一张张尚未着墨的白纸,思维尚未僵化,文化底蕴尚显稚嫩。自穿越以来,林小风首要任务就是保境安民,其次便是将自己所剩不多的现代科学知识传承给后世。因此,他创建了研究院以培养新一代的科研人才,初创时期艰难困苦,只能让他们从基础数学领域起步。随着阳曲县经济日渐繁荣,投入到科研领域的资金如江河般滚滚而来,最终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果,这使得林小风内心深感欣慰与自豪。然而岁月流转,他的理科素养因久未涉猎而逐渐生疏,甚至对一些基本的一元二次方程都感到棘手。此刻,汉江王身为皇家子弟,竟能突破传统教育的桎梏,萌发出科学思维并付诸实践,实属难得一见,故此,林小风在心底赞叹他是靖江版的牛顿。
汉江王不仅学识出众,在外貌气质上亦是风采翩翩,更赠予林小风一位佳人陆玄芯,此举显然非一般鼠目寸光之人所能比拟。
当陆玄芯步入府邸时,阖府上下纷纷聚集于厅堂之中,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这位新来的女子身上。林桃花低声询问:“少爷又带回了一位姑娘?”林小风立刻纠正道:“何来‘又’字?以往我带回的女子都是出于种种无奈,而今这位却是汉江王赠送。”提及四年前那段旧事,林小风特意提醒林桃花不可再提,并嘱咐她务必善待陆玄芯。于是,林小风在厅堂中央郑重宣布,今日府中迎来了一位新成员——陆玄芯。陆玄芯面带羞涩,轻轻裣衽施礼,心绪万千地揣摩着自己在这个新环境中的位置和角色。
林小风逐一引荐,陆玄芯微笑着回应众人,举手投足间流露出一种主母般的端庄大气。随后,他唤来丫鬟尹佳妗,言明虽然府中暂时没有为陆玄芯安排月钱,但保证她的饮食无忧,并命陆玄芯日后协助尹佳妗处理事务。听到这些,陆玄芯一时愕然,心中泛起一丝伤心,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只见林小风对尹佳妗关爱有加,似乎完全忽视了自己的感受。待到林小风详细解释陆玄芯的身份来历,周围人表情各异,陆玄芯更是满腹委屈,眼泪几乎夺眶而出。然而,在短暂的思考之后,她清醒地认识到自己的处境,强忍住泪水,努力挤出笑容应对。
与此同时,在汉江王府内,汉江王正全神贯注地观测天文望远镜,刘管家则在一旁恭谨侍立,询问关于今日送走陆玄芯之事的用意。汉江王淡然答道:“此女性情单纯,不必过于介怀。百花楼的秘密容易暴露,林小风岂会不知晓?与其遮遮掩掩,不如坦诚相告,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刘管家担忧太子与林小风交情深厚,此举或许会引起误解,且此次交易表面上对林小风并不利,似有收买之意。但他深知林小风并非贪财之人。对此,汉江王哂笑一声,直言太子见识短浅,林小风亲近太子乃是因为职责所在。尽管他推测林小风对金钱并无太大追求,但如今阳曲县与京城间的交通已变得极为便利,若林小风有意将产业拓展至京郊,今日的资助将来必有回报。汉江王坚信世间没有不可收买的人,只在于付出的价码高低。林小风虽价值不菲,但汉江王财力雄厚,耐心十足,坚信早晚能与林小风建立起真正意义上的合作关系。刘管家听罢,不由得对汉江王的深谋远虑表示由衷的钦佩。
十日逍遥的日子转瞬即逝,林小风终究无法再逃避职守的召唤。往昔养成每晚六个时辰充足睡眠的习惯,如今却不得不重拾早起的生活节奏,以适应朝廷那近乎苛刻的日程安排。按例,朝廷半月才举行一次早朝,然而靖江帝勤政不倦,每日仅睡三两个时辰便要处理国事,早晚皆需临朝听政,因此群臣们也只能随其作息,不敢懈怠。尽管林小风内心对此颇感抵触,却深知皇命不可违,清晨唤醒他的人正是新来的婢女陆玄芯。
陆玄芯手脚利落,将林小风的梳洗更衣之事打理得井然有序,让林小风颇为满意。这位女子自入府以来,言语稀疏,只知默默劳作,那份内敛与娴静的性格在林小风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