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番外三（捉虫）
弘暄今年十五了，前年开始抽条窜个子，按照后世的算法都是一米八五大高个的小伙子，骑在马上那叫一个猿背蜂腰打眼得很。这小子长得像禾嘉，本来长在女子脸上过于英气的五官长在弘暄脸上就显得格外俊俏了。
春花和纳喇氏不止一次跟禾嘉说，就这个长相还不知道要招多少女人喜欢，给弘暄挑媳妇必须个心大贤惠的，要不然以后他后院非得折腾死几个不可。禾嘉对此的态度一直很明确，没娶媳妇儿之前老老实实别想什么幺蛾子，通房的丫头想都不要想，要暖被窝找自己院子的丫鬟，多少个汤婆子没有，保证冷不着大阿哥。
娶了媳妇儿好好过日子，合得来最好，实在合不来了想纳妾了她也不拦着。毕竟眼下平均年龄在这里摆着，自己跟胤俄都不可能长长久久的陪着孩子。世道世情又是如此，到时候就连亲生的兄弟姐妹都是要分家单过的，禾嘉舍不得留下儿子身边连个知冷知热的人都没有，更加不能看着他过成别人眼里的异类。
要知道在外人眼里，就连自己这个母老虎胤俄这个怕福晋的，府里都还养着两个老妾呢。
说这话的时候禾嘉是真操心啊，以前年轻的时候只觉得自己的事怎么办怎么不害怕，大不了鸡飞蛋打一拍两散，从没有说想要委屈自己的时候。现在轮到替儿女打算了，就成了怎么琢磨都还觉得不够都还觉得不行，真是不服老都不行。
胤俄手撑着下巴手肘杵在矮几上，看着三十八岁还漂亮得跟双十年华的大姑娘似的福晋，笑得几乎要停不下来。
“你这话要是敢拿出去说，几个嫂子非得啐你脸上来不可。哪里老了，叫我看看到底哪里老了？”
或许是真的没什么烦心事，又或者是本就明媚大气的五官比寻常人更抗老，禾嘉这两年除了眼尾添了两道细细往上扬着的眼纹，在胤俄看来真就还跟嫁给自己的时候没什么区别。
这次来蒙古，大福晋是身子不好压根就没跟着来，弘昱又给郡王府添了长孙，直郡王就干脆上了折子告假，安心留在府里带孩子，只把弘昱送到御前，让他跟在四爷身边伴驾。
一样操作的还有住在郑家庄王府里的胤初和二福晋石氏。当年胤初搬去郑家庄，四爷并没有在明面上下旨说不让理亲王踏出王府一步，但这几年胤初就住在郑家庄从未出来过。石氏听说身子也不大好，隔三差五的弘皙和弘晋就会带着福晋出城往郑家庄去，一年的时间起码有半年都在那边王府里过。弘皙娶的媳妇算是胤俄的表外甥孙女，弘皙这几年除了在礼部挂了个闲职并没有别的差事，为了不让钮祜禄家嫌这个孙女婿不上进，胤俄平日对他们也多有照拂。
毕竟弘皙和弘晋的亲事是自己挑出来的，不管当年先帝打的什么主意，都不好撒手不管。
对此四爷从不过问，他知道老十就是先帝放在自己跟理亲王之间的一道桥梁，有什么不好开口的有了胤俄和钮祜禄家在中间做缓冲，再大的事也能有个余地。
这次来蒙古，理亲王身份比直郡王还要敏感自然不可能跟着出来。但胤俄还是把弘皙和弘晋塞到御前去，跟弘昱一起跟着皇上，就是什么都不干也是一份体面。
人塞来了四爷照单全收，这几个孩子自己不能用也暂且用不上。先放着，只要他们心性稳得住，等过些年弘晖大了，自然有他们出头的时候。最大的两个嫂子都没来，三福晋就成了妯娌中最年长的。这一路董鄂氏大多数时候都陪在皇后跟前，有事的时候帮着招待蒙古贵族的女眷，没事的时候就陪着乌拉那拉氏消遣。没法子啊，前面两个嫂子露面少，胤祉成了唯一伴驾的伯王，她这个嫂子总不能像底下的妯娌们一样在乌拉那拉氏跟前仗着年纪小些装娇憨，就只能多干些好歹叫人别忘了自家。
乌拉那拉氏知道自己这个三嫂多少有些架子舍不得扔，但也没打算戳穿。勇勤公府养出来的姑奶奶，人情世故为人处事上挑不出半点毛病，后宫除了齐妃李氏并没有能主事的一宫主位，有董鄂氏在乌拉那拉氏能省心不少。再往下，他塔喇氏和纳喇氏都喜静，让她们骑在马上晃晃悠悠玩一两回可以，让她们天天骑在马上往林子里钻那真是不行。春花爱玩儿，但她忙啊。九福晋一到盛京多少底下的管事掌柜和商人家的女眷等着要见，即便是到了蒙古，也多有跟户部和九爷有生意往来的蒙古王公，派家中女眷往春花那里去。
再往下的十二、十三、十四家的，他们仨年纪隔得近，平时里往来有时候恼了有时候好了的，跟上面这些嫂子更多的还是客气居多。最后还剩一个郭络罗氏，那可真是从进门起禾嘉就跟她处不来。前几年廉亲王府得了个弘旺之后，后院就又没动静了，郭络罗氏养着弘旺简直看得跟眼珠子似的。
这次会盟胤裸本不想带上弘旺，但郭络罗氏觉得男孩子应该多出来见见世面，就还是带着孩子一起来了。
一直养在王府里连出府的时候都少的孩子，要跟着圣驾走这么远的路哪里能适应。水土不服、晕车、感冒发烧，总之能折腾的都折腾了一轮。没人能说孩子不该病，就连四爷都不止一次派御医过去。老八府上就这么一个独苗苗，谁能不在意啊。
说得难听些日后万一廉亲王府真的绝了嗣，要挑一个过继过去都是麻烦事，还是把弘旺这孩子好好的养大，大家都省心。可再宝贝，禾嘉也没见过郭络罗氏那样的人。弘旺吃饭之前得先由他的哈哈珠子试吃，六岁的孩子了出大帐都还要奶娘抱着背着，说是草原这个地不平，怕石子格着孩子的脚。
郭络罗氏说这话的时候禾嘉正好在场，那天几个妯娌凑在一起，他塔喇氏随口问了一句怎么不见弘旺那小子，禾嘉也客气着跟了一句，让弘旺有时间找弘唆玩去。
自己生弘唆生的晚，前头那些堂哥们都大了，也就弘唆跟弘旺之间差的岁数小一些。
这话说出来谁听着都是一番好意吧，你家孩子少，再不跟这些堂兄弟们把关系搞好，以后独门独户的日子再是王府也难免孤单。偏郭络罗氏一听就皱了眉头，嘴上说得委婉说是弘旺那孩子娇气别麻烦弘唆巴拉巴拉的，但其实她的意思大家都明白，这是嫌弘唆性子太跳脱读书又太杂，别带坏了弘旺。
禾嘉很少当着谁的面甩脸子，但那天就十分不客气冲郭络罗氏翻了老大一个白眼，起身走了。把人八福晋晾在当场闹了个大红脸，还转身跟别人解释她不是那个意思。
不是那个意思是什么意思啊，转天胤俄就把这事跟胤祸说了。这几年胤祸总算消停下来，前些年八爷府折腾得起劲儿却也留下不少东西产业，现在老实当差日子过得着实不错，连带以前都僵了的兄弟关系，也渐渐缓和了不少。
用老九的话说，他再不好心思再多，当年在宫里对自己好的时候总不能全是虚情假意吧。就算都是假的，那那些好自己受没受？既受了，哥哥肯回头难道做弟弟的还容不下了？
这话听得胤俄牙酸，但酸完了还是能坐下来跟胤祸同一张桌子吃饭喝酒。那天胤俄主动敬了八爷一杯，然后一点没瞒着把来龙去脉跟他说了。都说疏不间亲，但胤俄本来也不怕得罪胤襆。当年打都打了还怕他这个？只不过是怕弘旺再被郭络罗氏给养坏了，以后老八老来老去的还得受儿子的糟践“听说老八已经让人在寻摸老师，等回京就要把弘旺从郭络罗氏那儿抱出来，养在前院。”
“我还以为他会把孩子送去良妃娘娘那里。”当年乌拉那拉氏跟各福晋说等给先帝守孝三年过后，就让这些王爷贝勒们把额娘接出宫去，二十七个月孝期结束四爷说话算话。现在惠妃住在直郡王府，荣妃住在诚亲王府，宜妃是老五老九两家轮着住，一家住半年公平得很。
成妃跟着胤祐，禾嘉在府里也给成妃准备了院子，隔三差五的成妃就带着儿媳妇一起住过来。
胤祐那左性的狗脾气，年纪小的时候当额娘的能容得下。现在都四十岁人还是这幅脾气，都不用纳喇氏说什么成妃就先受不了。时不常的就要跟儿子拌嘴吵架，吵完了成妃带着儿媳妇往禾嘉这里来，四爷就得把老七提溜进宫里去挨骂。七爷坐着软轿进宫挨骂，都快成一景了。良妃自然也被胤裸接出宫来。
良妃这些年在宫里谨小慎微惯了，在府里多数时间都待在自己的院子里。连郭络罗氏说话的声音高一点，她都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把弘旺给她养着？那还不如郭络罗氏呢。
反正总而言之，这么些年过来妯娌们各有各忙，真正日子过得省心心的还得数禾嘉。
最显年轻的也是她，就连乌拉那拉氏都说，当年她嫁过来的时候就是这幅明媚鲜妍的样子，如今孩子都大了她还是这幅样子。胤俄说得认真，禾嘉听得也高兴，但高兴过了转过头来还得处理弘暄这事。人家姑娘光看打扮就知道也是满族官宦人家的女儿，能这么着跟着弘暄从林子里出来，即便两人身边还带着侍卫奴仆，这事传出去也是说不清的。“额娘，您别不说话啊。”
“我说什么我说，过年的时候我跟你说，等明年宫里选秀就该把你的亲事也定下来，你怎么跟我说的。”
禾嘉想起这事就来气，弘暄从小就是个慢性子。别管尼楚格怎么风风火火雷厉风行，也不管弘唆怎么早慧聪颖，弘暄一直就是按照自己的路子安安稳稳的走着，不出彩不闯祸。就连四爷都说，这些府里这么多孩子里，性子最稳当的居然是弘暄，也不知道老十那莽货，是怎么生出这么个儿子来的。“我说到时候都听额娘的，只要姑娘家风好心思正，旁的都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弘暄也有些不好意思，过年到这会儿才不到四个月，自己就弄出这么一档子事来，说起来是挺操蛋的。
“那你来说，今天这是到底怎么回事。这姑娘是谁家的，怎么今儿跟你一起从林子里出来，为什么认识了人家姑娘不先跟我和你阿玛说，人家姑娘对你是什么态度。”
不怪禾嘉把这事看得这么要紧，毕竟拉里达当初不管从身份上还是地位上都是低于尼楚格的，这对于尼楚格来说就是最大的优势。而且当时拉里达办事低调，从始至终知道这事的人都很少。可现在不一样，眼下不管那姑娘是谁家的，论显赫大概率都不会比自家更显赫，那么那姑娘天然就成了弱势的那一方。现在会盟期间人多眼杂，别看当时在湖边只有自己这边的人和弘暄那边的带着的人马，但这事大概率是要被传出去的。这种事传出去即便什么都没发生，吃亏的也只会是姑娘家。今儿要是弘暄敢说他是故意约那姑娘出去打猎，禾嘉就敢立时立刻拿鞭子抽他一顿狠的。“那姑娘是索绰罗家的姑娘，曾祖都涂之前是内务府的郎中，阿玛幼年腿上有疾未曾出仕，但文名在外，是旗人中难得的雅士。”“今日我和她真是凑巧碰见的，她家中也给她请了女武师傅，今天进林子是带着师傅一起去的。谁知道这么巧，跟我碰上了。”索绰罗家早些年并不显贵，因为当年都涂做事认真一丝不苟，被先帝赐石姓抬出包衣旗。如今家中子嗣皆以石为姓，又确实是满洲老姓索绰罗家的根。因着这些年王爷府贝勒府的格格们都读书，上行下效，京城里虽还没有正规的女学，但女先生已经是见怪不怪的了。很多人家都会给家中的女孩儿请个女先生认真读书，索绰罗家这个石蕙纯就是这样从小读书。
他家有个姑奶奶是十三府里侧福晋，十三之前给府里请了个老有名的先生，蕙纯是真的会读书也喜欢读书，就被她姑妈也塞到贝勒府里，跟着一起读书了。
这次蕙纯跟着圣驾一起出来，那天是十三贝勒府上的二格格非要去找她玩儿，弘暄见着了怕妹妹被冲撞就护送着过去了，两人这才认识了。她阿玛是个管家有道的人，家里还有个兄长德宝在闽地做巡抚，家里如今说是蒸蒸日上不为过。
就连胤俄也是听说过的，这人在任上办事极为妥帖，再在任上历练几年，等调回京城那前程可就一片坦途了。
满人官员能武的多，文武双全的还是少了些，到时候德宝回京甭管是去六部还是哪儿不是尚书也是侍郎，这个官职这个家世就算不得低了。而禾嘉跟胤俄更满意的还是这家的家风，能在内务府那地方一丝不苟当差，又能不得罪人还能升官，这得多会做人心思得有多正。“今日碰上是巧合，那你呢，你心里怎么想的。”自己的儿子自己了解，就算今天这事是巧合，要是这小子没意思肯定不能跟她一起从林子里出来，能一起就代表这小子心里已经琢磨得差不多了。“额娘～“越长大越稳重多少年没跟自己撒过娇的儿子，这会儿含羞带臊的看着自己，后面的话就不用问了，这就是看上了嘛。“那人家姑娘呢？看中你没有啊。”
“她看不中我，今儿早转头就走了。”
跟着弘暄难得有些自恋的摸摸自己的脸，“额娘，儿子这模样不差吧，还能叫她看不上啊。”
“那你可想好，索绰罗家再是家风好但还是不够显赫，人家姑娘嫁给你那就高嫁，到时候你和她过日子，可不许拿身份来压人。”“多高的身份算高，咱们家找儿媳妇怎么着都是高嫁，儿子肯定不能在这事上犯浑。”
行，有这个觉悟就行。这种事赶早不赶晚，不能让流言蜚语传出来了再想法子。
第二天胤俄就去了四爷的大帐把这事给说了，还没回京赐婚的圣旨就下来了，众人这才知道索绰罗家的姑娘要嫁给十爷家的大阿哥了。入冬前尼楚格从西北回来，脸蛋吹得两边一边一朵红，露在外面的皮肤也多少粗粝了些，看得紧赶慢赶往府里来的拉里达冲着她直乐。“怎么，这么不好看的吗。"尼楚格站在廊下没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其实跟着沈姨和镖局的人在外面的时候并不觉得有什么。镖队把镖送到地方，之后这半年就一直跟在自己身边，没回来也没再接别的活儿。镖队里除了沈娟还有两个女镖师，自己带出去的侍卫里也有几个女侍工跟他们在一起的时间长了，尼楚格老觉得自己已经特别矫情了。每天睡前要梳头通头泡脚擦香膏，有时候停在一个地方赁了宅院，那还得隔天就要洗个澡，用从府里带出来的药包泡脚。
没回来之前，尼楚格觉得自己细皮嫩肉哪哪儿都好。回来了进了宫，见着正好回娘家小住的舒宜公主，才发现自己比人家黑了好多。连四爷见着侄女儿都哭笑不得，赏下来的东西里除了首饰头面和布料，还家里一堆乱八七糟的香粉香膏胭脂螺黛，反正话没明说但意思已经很明白了，从今儿起少出门把脸蛋儿养回来，才好成亲。“好看，格格眼睛长得明亮鼻梁又高挺，这般肤色正衬格格。”拉里达见着尼楚格回来就高兴，自那年在城外见着她就不是那等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秀，这会儿要是来苛责她这个，那是自己为难人。他其实心里有点儿庆幸自己这次没跟着出去，他从小在蒙古长大，也就这些年在京城的时间长了才慢慢养白了些。要是真跟着尼楚格一起去了西北，还指不定黑成什么样子。
他是见过蕙纯那姑娘被弘暄哄得一愣一愣的样子，要说那破绽百出的话人家姑娘为什么会信，还不是因为弘暄长得好看。自己不如弘暄俊俏但模样还是够用的，他得好好保护好，要不然尼楚格还没娶进门就不喜欢了，那可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