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Chap.67
这对施嘉莉来说是一次无声的震颤,因为十九年来第一次发现了男人的身体,犹如芽尖儿头一回刺破土地,是柔嫩的、湿润的、蓬蓬生长的感触。她并非对男女之事一无所知。当初在女中读书,是上过生理课的,只是教得浅。不过女学生们会另外读小说来补充知识,尤其是一些古代的文学,露骨而直爽。
但书本里的东西只能依托想象,施嘉莉不善于此,直到今晚才真正感受到了情欲是怎么一回事。年轻的男人躺在地毯上,身子修长,黑色薄毛衣与黑色西裤正经而肃穆,却偏偏露出一张因吃痛而皱起的漂亮脸庞,偏偏露出一截被红酒淋湿的瘦劲的腰,偏偏露出一段骨骼嶙峋的细长跟腱。鲜嫩的、纤脆的。
但不虚孱,是有朝气的结实。
于是她的思绪与他绷紧的腰腹同时微微起伏,而后与红酒液一起流走了。谁也不知道流到哪里去了。
这时,李岘祺忽然从地毯上起身,把她吓了一跳,这才将游离的神思收回。他似乎没有注意到她的失态,扯起泅湿的毛衣下摆看了一眼,低骂了一句,转身就往自己卧房里去了,大概是要换衣服。
只是半途他又停下来,转身问她:“你要不要先洗?”施嘉莉脸上余温未退,听他这么一问,顿时心惊起来:“什么?”“我说,你要不要先洗澡?"李岘祺端详着她的脸,认真道,“其实我不喜欢在别人后面使用浴室,因为里面会湿漉漉的。但如果是你的话,可以。”施嘉莉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脸色却略显迟疑,还是没弄明白他突然说这话的用意。
他等了许久,没等到她的回应,极其不满地轻撂下一句:“真是抛媚眼给瞎子看。"便回身进了卧房。
施嘉莉就着他最后这句话,才渐渐咂摸出来,他刚刚是在表现他对她的爱忌。
因为她说,他不如方峪祺会爱人。
施嘉莉哑然失笑。一来是笑他这笨拙的举动,二来是笑自己。她以为李岘祺叫她去洗澡,是打算和她在今晚做点什么。倒是误会了他那纯洁的想法。
不过她认为,若是她真想发生点什么,李岘祺不会拒绝的。只是今晚不行,太仓促了,她没有任何准备。况且,这突如其来的情欲,极有可能是在困顿与压力中催逼出来的。他给了她一个精神上的出口,身体便被暗示了,也叫嚣着向他索要一个出口。
李岘祺拿着他的睡衣从卧房里出来,走向盥洗室道:“那我先洗了,身上湿着不舒服。”
施嘉莉站起身,暗自平复好心绪,口吻随意:“你洗罢,我回去了。“说着拿起搭在沙发上的大衣。
李岘祺一愣,随即冷了脸,走过来拦在她身前,声音里抑着火气:“你今晚过来就只是想对我发一通脾气,然后宣泄完情绪就走,是么?”知足罢,施嘉莉心道,好歹没有宣泄完欲望就走。“不是还亲了很长时间么?"她说。
他立刻说:“不够。”
“那你还想要什么?"施嘉莉镇静问着,耳朵又热了。李岘祺不知是发现了还是怎样,伸出手来摸了摸她的耳朵,眼睛也盯在上面,微凉指尖在她耳廓上轻轻刮蹭:“我想像那天一样,和你睡在一起。”施嘉莉暗暗倒吸一口凉气,想问他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怎么好意思口口声声指控方峪祺勾引她?明明他李岘祺最会勾引。施嘉莉下意识地想说"不行”,可下一秒,他便慢吞吞地低下身来,下巴抵在她颈窝,阖上眼睛,微不可察地舒出一口气,像倦行的船只回到港湾。温热的荷尔蒙的味道扑面而来,从她裸露的皮肤上渗入体内。她的手搭上他的肩,想要往外推,又情不自禁想要搂住他脖颈,最终只得低低叹息一声:“好。”
李岘祺从她颈窝里吻上来,磨磨蹭蹭找到她的唇,偏过头重重地吻上她。而后他抬起脸,唇角微翘,牵过她的手将她带到自己的卧房。他的卧房更是空旷而简略,里面不过一张床,床边一只床头柜,上面摆着一盏琉璃罩台灯,除此之外只有一个桃木心衣柜。床单、枕头异常精细平整,连一丝褶皱都没有。
施嘉莉不由得侧眸看他一眼。若不是此刻他活色生香地站在她身旁,她大概要怀疑他是个鬼魂了,他的住处,实在没有活人的气息。李岘祺把她带到衣柜前,一下把柜门拉开了,站到旁边邀功似的看着她。衣柜里倒是略有些生气,尽管衣物的挂放也是严谨、板正的,但胜在品类繁多。施嘉莉仔细看过去,终于发现一点细微的异处:他将她那次过夜时穿的睡衣和他的衣物叠放在了一块儿。
施嘉莉简直不知说他什么好,伸手将她的睡衣拿出来,索性抱怨一句:“我的衣裳怎么在你卧房里?”
“你也要在我卧房里了。"他说。
施嘉莉好想给他耳光。
然而他浑然不觉,自以为贴心地继续道:“你可以先使用浴室。”施嘉莉没有推辞。她对先后用浴室这种事不讲究,因为从没有人用过她的浴室,不过听李岘祺这么一说,她也立刻染上了这个臭毛病。完了,她站在淋浴喷头下想,以后洗澡时,都要想起李岘祺的歪理了。换上睡衣出来,她看到李岘祺已经将她摔碎的酒杯清理干净,并且餐桌上摆放着煎鸡蛋与烤面包,另外还有一道绿油油的羹汤。她走过去,好奇问道:“这是什么?”
“菠菜泥子汤,放了奶油,可以配面包吃。”“你竞学会做新菜品了。”
“我想着你会来。”
听他这样说,施嘉莉心里冷不丁地酸涩了下,觉得自己是有点对不起他,至少不该故意拿方峪祺来刺他。她努力扬起一个微笑,问他道:“你方才说我可以在你前面使用浴室,也是在说情话,对么?”李岘祺瞥她一眼,阴阳怪气地"哟"了一声,从餐桌前走开了。施嘉莉快将菠菜泥子汤喝掉时,李岘祺也从浴室里出来了,穿着件黑色背心,来到餐桌前坐下,慢悠悠吃掉两只煎蛋。施嘉莉低着眼不看他,用手中的汤匙在盘中舀啊舀,如机械一般重复地送到口中去。她有临阵脱逃的想法。
她不会让任何事发生,但与一个男人同床共枕,对她来说还是太新鲜了。现在的她已经想不起方才是怎样答应李岘祺的请求的了,大约是……色欲熏心罢。正忐忑着,对面的李岘祺突然开口:“你在紧张么?”施嘉莉抬起眼“嗯"了一声,表示疑问,只是很快,她发现自己盘中的羹汤已经喝完,并且开始喝空气了。
她将汤匙丢在盘中,面不改色道:“非常好喝。”李岘祺盯着她,忽然笑了,幽幽说了一句:“你想做什么我都可以奉陪。”施嘉莉抓起手边的餐巾丢到他脸上。
用过晚餐,两人又洗漱了一遍。来到卧房,施嘉莉决定拿出些气度来,站在床边主动问:“你要睡哪一边?”
李岘祺想了想:“还是左边。”
施嘉莉便躺到了床的右侧,拉过被子盖上,身子直挺挺的。李岘祺望她片刻,抬手将卧房里的灯拨灭,来到她身边躺下。她感觉到床垫一沉,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被子里一下热了起来,像是在里面烧了水汀。“可以抱着你么?"黑洞洞的夜里,李岘祺侧过身子问她。她断然拒绝:"不可以。”
“但上次抱着你了。”
“你怎么好意思说?"她睨他。
“那等你睡着后可以抱你么?"他又问。
施嘉莉气坏了,也侧过身,想骂他也不是,想打他也不是,最后在他手臂上狠狠掐了下,掐得他“嘶”一声,眼睛变得乌沉沉的。在暗昧中,他的眼睛黑得发亮,她知道他一直在看着她。“那我可以亲你么?”
“……”施嘉莉懒得再与他玩问答游戏,又把身子转回来。只是他见她不答,直接伸手扶过她的脸,上半身探过来,吻上她的唇。施嘉莉的手抵在他胸前,仍是本能地抵抗,然而在床上接吻实在是暖昧太过,被他颤抖的呼吸一烫,她脑内升起一片朦胧的雾,唇瓣一启,吻了回去。两具身体很快贴在了一起。他的手掌托在她的腰后,她也把他的背心下摆撩起,碰上他腰口的肌肤,在薄薄的肌理上流连几圈后,指尖沿着脊沟一路向上,抚上他滚烫的肩背。
他在她唇上落下连绵的炽热的吻,像是永远不会停息。他丝毫不造次,只一心一意地吻她的唇,一遍遍地从她口中攫取薄息。吻得太狠致使两人都发抖,最后竞有些濒死的感觉,他一下倒在她身上,汗湿的额发蹭上她脖颈。“施嘉莉…”他喃喃地叫她。
施嘉莉目光也有些涣散,只喘息着,脑中响起嗡鸣。他还不死心,伸手把她的脸轻掰过来,又贴上来吻了一吻。他将她面颊上濡湿的头发拨开,像是怜惜似的,又亲亲她的鼻尖与眼皮:“我们一直这样好不好?一直吻着,不要分开。”
“不行。"施嘉莉还记得拒绝。
“可是我想这样。”
“为什么?”
“连接一一"他说,“我们应该一直连接在一起,这样我才会活着。”他又开始有一下没一下用唇去碰她,碰一下就叫她一个名字,蹭上来的汗水像是眼泪:“施嘉莉,卯卯,兔子小姐……请你不要让我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