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普度一走,大奶奶再往床前靠近一步,歪起头脸,打量床上的人。
纯光还未到病入膏肓之时,虽然奄奄一息,目光还能移动,虚弱的灵光还是有的。
大奶奶打量一会子,再竖正头身,转向子素,对子素端一回礼,道:“我有几句话想跟师父说,请姐姐帮我去门口接应一下小师父的茶水。”
子素知道大奶奶有话跟纯光说,或猜测大奶奶想对纯光做出什么事,她果断的应了,转首出去。
望子素步子轻快,消失在屋中,她深深呼出一口气。她需要重整思绪,寻找话语,或许啊,此次见面,该是永别了。
如今,永别之境,该说一些永别的话语才好。
大奶奶提起裙子,临在床边,也不加以犹豫,侧身坐下,同时,掏出手绢子,俯身凑近纯光,伸手替她擦拭额脸上的汗水。
纯光的嘴唇微微发抖,不知是毒发疼得厉害,还是大奶奶擦拭的手劲儿重了。
大奶奶一面擦一面道:“师父觉着冷?还是疼得难受?”
纯光抖得更厉害了,原本定定压在枕头上的头,如今也微微摇晃起来。
大奶奶道:“我听说师父中毒了,说是遭人投了毒。可我看着,不像有人给师父投毒,倒像师父身心内外浊物凝结,如今浊物化毒侵蚀心骨所致。师父莫要怪错了人。”
纯光狠狠睁大眼睛,脸色紫黑泛红,看得出来,她在憋一口气儿。
大奶奶又道:“师父要说什么么?我知道师父有话想说。”
是的,纯光憋了一口气力,是想说一句话。当下,说了。
纯光道:“送……送我回仙缘庵,就算我死……也要死在大师父……那屋里。”
大奶奶“呵”微笑,道:“师父身体已经受不了折腾走路,还是静躺在此地为好。世人说:天地为家,才能与神灵境近。师父为何到这个时候了,还念念不忘大师父那间屋子?我要说,不是吃毒食害了师父,而是小小一个仙缘庵的权位毒害了师父。”
纯光道:“你……你是慧缘。”
大奶奶的微笑脸面,僵住。是啊,她是慧缘,跟着庒琂一路隐匿在庄府的那个落魄的小尼姑。现如今,还有什么慧缘,眼前的她是庄府孙少奶奶了。这个少奶奶的位置,来得确实不易,也叫她日夜撕心裂肺。若不是纯光对仙缘庵使坏,仙缘庵能被血洗?自己还会跟庒琂逃来此地?还会嫁给东府那个疯癫大爷?她的一生,可不是被毁了!
大奶奶真心不愿嫁,可恩惠于庒琂,被迫无奈啊。
这些,都拜仙缘庵所赐,拜纯光所赐。